山東省青島市第十七中學高中語文組 黃永
詞自產生以來,似乎就掉入了脂粉堆里:專事刻紅雕翠,描眉畫目。言辭華艷浮靡,香軟濃膩。北宋范仲淹的《漁家傲》,呈現出慷慨悲涼的格調,成為豪放詞的先驅。至蘇軾以詩入詞,擴大了詞的題材,開拓了詞的意境,使詞走出了閨情和旅思的樊籠,達到了“無意不可入,無事不可言”(劉熙載《意概》)的境地,詞從花間樽前步入了廣闊的社會人生。蘇軾之后,鐵板銅鈀,繼東坡高唱“大江東去”的代表人物當首推稼軒。辛棄疾詞的風格源于蘇軾,但由于時代的劇變,使稼軒的詞走上了雄奇跌宕,豪邁奔放的道路而具有另一種風格,入詞的題材也更加廣泛,表現了詞人匠心獨運,卓爾不群的高人才華和創(chuàng)作方法、寫作技巧,駕御語言方面的獨到之處。
稼軒的詞獲得如此令人矚目的成就,是與他非同尋常的生活經歷密不可分的。他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文人,而是具有雄才偉略,可以出將入相的人物。23歲時,即“壯歲錦旗擁萬夫,錦譫突騎渡江初”,僅帶數十騎,突入五萬人的金軍大營,活捉叛徒張安國,率軍南歸而被委任為江陰簽判。但此后,或賦閑散居,或淪為下僚,天生英才卻無處可用,只好將一腔愛國之情,報國之志,寄托于吞吐八荒,獨立浩茫,“橫絕六合,掃空萬古”(劉克莊《辛稼軒集序》)的詩詞中,從而將蘇東坡創(chuàng)立的豪放詞,進一步發(fā)揚光大。
蘇軾是豪放詞的代表人物,是豪放派的基石。他用詞來抒發(fā)政治報負,塑造英雄人物,描寫祖國的萬里江山,并以詩入詞,打破了緣情與言志的界限,使詞發(fā)展成為即可言情,又可言志,亦莊亦諧,莊媚兼有的文體,提高了詞的品格。蘇軾的詞誠如李清照在《詞論》中所說,具有“句讀不葺之詩”的特點,但“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裁剪以就聲律耳”(陸游《老學庵筆記》)。這種做法,突破了詞律的束縛,使詞更具有表現力,更加靈活。辛棄疾在蘇軾的基礎上,又將豪放詞向前推進了一大步,促成了宋代詞壇豪放與婉約兩派分流和雙峰并峙的局面,且影響深遠,直貫元明清。辛詞對后世的巨大影響,是與辛棄疾對豪放詞的巨大貢獻密不可分的。
在詞的表現內容上,辛棄疾繼承發(fā)展了蘇詞的傳統(tǒng),并超越了蘇詞。蘇詞突破了愛情,離別和羈旅的樊籠,以詞來書寫報國的豪情壯志,農村恬淡的生活和貶居的無限感慨。辛棄疾則更加自覺地開拓創(chuàng)作視野,提高了詞的社會功能,特別是集中突出地表現了抗金斗爭,并以此作為詞的主體。在詞中,作者高呼“要挽銀河仙浪,西北洗胡沙”(《水調歌頭》“千里渥洼種”),要“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破陣子》“醉里挑燈看劍”),高唱“馬革裹尸當自誓 ,娥眉伐性休重說”(《滿江紅》“江水東流”),作者在詞中,貫注了對國事的熱忱和對抗金的關注。這在詞史上,可謂“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如果說蘇詞抒寫的愛國情感,只是涓涓細流,那么辛詞抒發(fā)的愛國熱情,則如汪洋大海一般,洶涌澎湃。
從詞的意象上看,蘇軾把前人不入詞的形象入詞。吊古傷時,詠懷送別,過去常用詩歌來表達的情感,他也常常用詞來表達,抒發(fā)他曠達落拓的胸懷。如《念奴嬌●赤壁懷古》、《水調歌頭》等,從這些詞里,我們可以感觸到作者的感情,如長江大河一般,不可阻擋,形成了他的詞特有的曠達奔放的特點。辛棄疾的詞意象更加雄偉,氣韻更加壯闊,景象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和旺盛的戰(zhàn)斗性,有更加濃郁的主觀色彩。因此,我們看辛詞如徒步入山川,只感覺千回百轉,姿態(tài)飛動,呈現出沉郁頓挫的風格。正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所說:“幼安之佳處,在有性情,有境界,即以氣象論,亦有傍素波、干青云之概!比缢摹镀脐囎*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音,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聲后名?蓱z白發(fā)生!”這首詞主要是寫作者渴望殺敵報國的豪情壯志,用以勉勵陳亮,同時也砥礪自己。全詞由醉到夢,又夢到醒,三層意思環(huán)環(huán)相生,,F實的痛苦使他醉酒,而夢從醉中來。夢沒脫離現實,但此夢卻夢得逼真。夢中他在犒軍點兵,弛騁疆場,殺敵報國,功成名遂。這正說明作者把夢境當作現實,夢得痛快淋漓,寫得雄奇豪放。但醒后回到現實中來,卻“可憐白發(fā)生”!
在藝術表現上 ,蘇軾以詩為詞,更注意詞所要表現的內容,而不十分注重協(xié)律。故人說他“橫放杰出,自是曲子縛不住者”(《歷代詩余》引晁無咎語),就說明了他的詞有擺脫樂律限制的傾向。如他的《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依杖聽江聲!边@種詞句,與詩已沒有什么分別。蘇軾的這種做法,解放了詞體,打破了詞綺羅香澤的傳統(tǒng),把詞從閨怨旅思中解放出來,而成為一種抒情詠懷的新詩體。辛棄疾在蘇軾的基礎上,進一步豐富了詞的表現手法,他以文為詞,形成了詞的散文化傾向,這是比蘇軾更大膽的創(chuàng)造。如他的《哨遍》一詞就是如此:“池上主人,人適忘魚,魚適忘還水。洋洋乎,翠藻青萍里。想魚兮無便于此!Ч胚z文,我不知言,以我非子!比獛着c散文相似。由于詞過于散文化,因而了產生藝術形象不鮮明 ,缺少詩情畫 意和感人的藝術力量的缺憾。有時,由于用典過多,又出現了“掉書袋”的毛病。如他的〈〈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一詞,盡管王國在〈〈人間詞話〉〉中對它推崇備至,認為“章法絕妙,且語語有境界,此能品而幾于神者”。但要真正“能品”,非窮首尋典,融會貫通不可。
在風格上,蘇軾以豪放為主,間以婉約。和蘇軾的詞相比,辛棄疾的詞則更加多樣化,以沉郁悲壯為主導,間以清新,詼諧,淡雅,纏綿。他不僅繼承了蘇軾的詞風,而且向多方面學習。他學楚辭,學陶詩,學王維,學花間體,學李清照。由于博采眾家之長,故辛詞有的可達一詞二境,其外境纏綿悱惻,內境悲憤激昂,形成了外柔內剛,剛柔相濟的獨特境界。如〈〈摸魚兒〉〉,表面看去,這首詞只是寫惜春,留春而又怨春的情感,只是一篇惜時感傷之作。實則抒發(fā)了個人懷才不遇,壯志難酬的苦悶和對南宋統(tǒng)治者及黑暗現實的不滿。故梁啟超評之為“回腸蕩氣,至于此極,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藝蘅館詞選〉〉)。可見此詞,實乃悲憤慷慨之至。
辛棄疾在詩詞藝術上的精深造詣,使他的詞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產生了“稼軒體”,“于剪紅刻翠之外別立一宗”(〈〈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論〈〈稼軒詞〉〉),故“南宋諸公 ,無不傳其衣缽”(周濟〈〈宋四家詞論〉〉),且影響直貫元明清。因此,他是繼東坡之后,豪放詞最杰出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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