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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孟子:立言,予豈好辯哉

發(fā)布時間:2016-11-7 編輯:互聯(lián)網(wǎng) 手機版

連云港外國語學(xué)校高三語文備課組 陸洋

【原文】公都子曰:(1)“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當堯之時,水逆行,氾濫于中國,(2)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3)《書》曰‘洚水警余’,(4)擇水者洪水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qū)蛇龍而放之菹,(5)水由地中行,(6)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遠, 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

“堯、舜既沒,圣人之道衰。暴君代作,(7)壞宮室以為汗池,(8)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汗池、沛澤多而禽獸至。(9)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10)三年討其君,驅(qū)飛廉于海隅而戮之,(11)滅國者五十,驅(qū)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書》曰:‘丕顯哉,(12)文王漠;(13)丕承者,武王烈。佑啟我后人,(14)咸以正無缺!(15)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拭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16)《春秋》,天子之事也,(17)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圣王不作,諸侯放恣,(18)處士橫議,(19)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20)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21)墨氏兼愛,(22)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瘲钅啦幌,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23)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吾為此懼,閑先圣之道,(24)距楊墨,放淫辭,(25)邪說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復(fù)起,不易吾言矣。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乎,周公兼夷狄、驅(qū)猛獸而百姓寧,孔于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对姟吩疲(26)‘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27)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 ,距诐行,(28)放淫辭,以承三圣者。(29)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楊墨者,圣人之徒也!

【注釋】(1)公都子:趙注云:“盂子弟子也!(2)氾同“泛”。(3)營窟:朱蕉釋為“穴時,焦循《正義》云:“當是相連為窟穴!(4)《書》曰,趙注云:“《尚書》逸篇也。”偽古文《尚書》將其采入《大禹謨》,此篇相傳是禹與他的大臣討論政務(wù)的記錄。洚:河流不遵河道,趙注云:“洚洞無涯,故曰洚水!(5)菹(jǔ居):多水草的沼澤地。(6)地中:朱高《集注》云:“兩涯之間也!(7)代作:代有所出,言頻繁。作,在此是興起的意思。(8)宮室:此指民居。汗池:深池。(9)沛澤:朱熹《集注》云:“沛,草木之所生也;澤,水所鐘也。”(10)奄:商的與國名,故地在今山東曲阜東。周成王初年,隨同武庚和東方的夷族起兵反周,被周公誅滅。(11)飛廉:亦作“蜚廉”。殷紂王的佞臣。(12)《書》曰:趙注云:“《尚書》逸篇也!眰喂盼摹渡袝穼⑵鋪砣搿毒馈菲,相傳本篇是周穆王任命君牙的冊書。丕:大。顯:明。(13)謨:謀。(14)佑啟:朱熹《集注》云:“佑,助也;啟,開也。”(15)咸:都、皆。(16)《春秋》:記載春秋史事的編年體史書,記事始于魯隱公元年(前722 年),終于魯哀公十四年(前481 年)。過去一般認為此書經(jīng)過孔子的編修,書中 用辭含有褒貶之意,號為“春秋筆法”。(17)天子之事:《春秋》尊王,故謂該書所記為“天子之事”。(18)恣:《說文》云:“縱也!(19)處士:《漢書異姓諸侯王表》顏師古注云:“處士謂不官于朝而居家者也!(20)楊朱:魏國人,戰(zhàn)國初年的著名思想家。相傳他反對儒、墨,主張貴生、重己,他沒有著作傳世,關(guān)于他的思想材料,除本書外,還散見于《莊子》、《韓非子》、《呂氏春秋》等書,墨翟:春秋末年的著名思想家,墨家學(xué)說的創(chuàng)始人,該學(xué)派有《墨子》一書傳世。(21)無君:未熹《集注》云:“楊朱但知愛身,而不復(fù)知有致身之義,故無君!(22)兼愛:墨家的基本觀點之一,認為應(yīng)該不加區(qū)別的愛一切人。朱熹《集注》云:“墨子愛無差等,而視其至親無異眾人,故無父。”(23)充塞:朱熹《集注》云,“謂邪說遍滿,妨于仁義也!(24)閑:《說文》云:“闌也,從門中有木。”引申轉(zhuǎn)義為捍衛(wèi)。(25)放:放逐,在此是駁斥的意思了。(26)《詩》云:此處待句引自《詩魯頌悶宮》。(27)莫我敢承:朱熹訓(xùn)“承”為“當”,即抵御的意思。(28)诐(bì閉)行:偏邪不正當?shù)男袨椤?29)三圣:即上文所提到的禹、周公、孔子。

【譯文】公都子說:“別人都說夫子喜好辯論,請問是為什么呢?”孟子說:“我難道喜好辯論嗎?我是不得已!社會產(chǎn)生很久了,時而太平,時而動亂。在堯的時候,洪水橫流,在中土泛濫,龍蛇在大地上居處,民眾無處安身,低處的人筑巢、高處的人挖洞。《書》說‘洚水告誡我們’,洚水就是洪水。于是派禹去治理,禹掘地引水注入大海,把龍蛇驅(qū)趕到澤地,水沿著地上的溝道流動,這就是大江、淮水、黃河、漢水。水患既已解除,鳥獸不再危害人們,百姓們才得以在平原上居住。

“堯、舜去世以后,圣人之道逐漸衰微。暴君接連出現(xiàn),毀壞了居室來做池沼,使民眾無處安息;廢棄了農(nóng)田來做園苑,使民眾不能謀生,邪說、暴行隨之興起,園苑、池沼、草澤增多并招來了禽獸。到了殷紂時,天下又大亂了。周公輔佐武王誅殺殷紂、討伐奄國,與這些暴君征戰(zhàn)了三年,把飛廉追逐到海邊處死,滅掉的國家有五十個,將虎、豹、犀、象驅(qū)趕得遠遠的,天下的民眾都非常喜悅!稌氛f:‘多英明偉大啊,文王的謀略;大大地繼承發(fā)揚啊,武王的功業(yè)。幫助、房發(fā)我們后人的,都是正道而沒絲毫缺陷!

‘周室衰微,正道荒廢,邪說、暴行隨之興起,臣屬殺害自己君主的事出現(xiàn)了,兒子殺害自己父親的事出現(xiàn)了,孔子為之憂慮,寫作了《春秋》!洞呵铩匪浭龅氖翘熳拥氖拢虼丝鬃诱f:‘將使世人了解我的恐怕只有《春秋》了,將使世人責(zé)怪我的恐怕只有《春秋》了!

“圣王不出現(xiàn),諸侯肆無忌憚,在野人士橫加議論,楊朱、墨翟的言論充斥天下,世上的言論不屬于楊朱一派便屬于墨翟一派。楊家主張為我,是不要君王;墨家主張兼愛,是不要父母,不要父母、不要君王就是禽獸。公明儀說:‘廚房里有肥肉,馬廄里有肥馬,而民眾卻臉帶饑色,野外有餓死的人,這是放任野獸去吃人!瘲钅膶W(xué)說不破除,孔子的學(xué)說不發(fā)揚,就是用邪說來欺罔民眾、遏止仁義。仁義被遏止就是放任野獸去吃人,人們將會相互殘殺。我為此感到憂慮,所以捍衛(wèi)先圣的準則,抵制楊墨的學(xué)說,批駁錯誤的言論,這樣主張邪說的人就無法興起。邪說興起在人們的心中,會危害他們所做的事情;興起在所做的事情里,會危害他所施行的政務(wù)。即使圣人再度興起,也不會改變我的結(jié)論。

“過去禹制服了洪水使天下太平,周公兼并夷狄、驅(qū)趕猛獸使百姓安定,孔子寫作《春秋》使作亂的臣屬、不孝的兒子害怕。《詩》說:‘痛擊戎狄,遏止荊舒,無人敢于抗拒我!灰改、不要君王,是周公所要痛擊的。我也想去端正人心,破除邪說,抵制偏頗的行為,批駁錯誤的言論,來繼承三位圣人。我難道喜好辯論嗎?我是不得已!敢于抵制楊墨學(xué)說的人,就是圣人的門徒。”

【段意】從《孟子》一書中可以體察到,孟子的辯論色彩是比較濃的,不僅后人如此言,當時人即有此定論,而孟子覺得,自己處在大道敗壞的年代與社會中,如果不奮起捍衛(wèi)圣道,端正人心,破除邪說,圣人之學(xué)將會中衰,所以,他說自己的喜好辯論是“不得已”。由此,也可以窺見當時楊朱、墨翟之學(xué)流行的狀況。儒家學(xué)者對于孟子的這一功績一向十分推崇,唐代文學(xué)家韓愈甚至說:“向無孟子,則皆左任而言侏離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朱熹《孟子序說》引)

【原文】有為神農(nóng)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1)踵門而告文公日:(2)“遠方之人聞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為氓。”(3)上公與之處。其徒數(shù)十人,皆衣褐,(4)捆屨、織席以為食。(5)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6)曰:“聞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為圣人氓。”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xué)而學(xué)焉。

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洽。(7)今也滕有倉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yǎng)也,(8)惡得賢?”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后食乎?”曰:“然!薄霸S子必織布而后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痹唬骸稗晒?”曰:“冠素。”(9)曰:“自織之與?”曰:“否,以粟易之!痹唬骸霸S子奚為不自織?”曰:“害于耕!(10)曰:“許子以釜甑爨、以鐵耕乎?”(11)曰:“然!薄白詾橹c?”曰:“否,以粟易之。”“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12)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nóng)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舍皆取諸其宮中而用之,(13)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

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薄叭粍t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14)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15)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千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義也!爱攬蛑畷r,天下猶未乎,洪水橫流,漚濫于天下,(16)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谷不登,(17)禽獸偪人,(18)獸蹄鳥跡之道交于中國。(19)堯獨優(yōu)之,舉舜麗敷治焉。(20)舜使益掌火,溢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疏九河(21),瀹濟漯而注諸海,(22)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23)然后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于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

后稷教民稼穡,(24)樹藝五谷,(25)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于禽獸。圣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26)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敘,(27)朋友有信。放勛曰:(28)‘勞之來之,(29)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30)又從而振德之!(31)圣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皋陶為己憂,(32)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nóng)夫也。(33)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孔子曰:(34)‘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35)蕩蕩乎,民無能名焉。(36)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37)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38)

“吾聞用夏變夷者,(39)未聞變于夷者也。陳良,楚產(chǎn)也,(40)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xué)于中國,北方之學(xué)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shù)十年,師死而遂倍之。(41)

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42)入揖于子貢,相向而哭,皆失聲,然后歸。子貢反,筑室于場獨居三年,然后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手事之,強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43)秋陽以暴之,(44)皓皓乎不可尚已!(45)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46)子借子之師而學(xué)之,亦異子曾子矣。吾聞出于幽谷遷于喬木者,(47)未聞下喬木而入于幽谷者!遏旐灐吩唬骸值沂氢撸(48)荊舒是懲!(49)周公方且膺之,(50)于是之學(xué),亦為不善變矣!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51)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52)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谷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53)或相什百,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54)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

【注釋】(1)神農(nóng)之言:神農(nóng)是傳說中上古時代發(fā)明農(nóng)業(yè)和醫(yī)藥的圣人,這一傳說反映了當時生產(chǎn)方式由采集、漁獵向農(nóng)業(yè)的進化。春秋戰(zhàn)國時代百家爭鳴,學(xué)者多托始于古代圣人以自重,《漢書藝文志》“諸子略”的農(nóng)家中即有《神農(nóng)》二十篇,班固自注云:“六國時,諸子疾時怠于農(nóng)業(yè),道耕農(nóng)事,托之神農(nóng)!贝藭褚淹龇瑹o從知曉其詳細內(nèi)容,但班固在這一類的小序中謂“及鄙者為之,以為無所亭圣王,欲使君臣并耕,悻上下之序、似據(jù)此章所述立論。許行:生平無考,錢穆《先秦諸子系年考辨》卷三認為他可能就是《呂氏春秋當染》中提到的“學(xué)于禽滑釐”的許犯,但又感到證據(jù)不夠充分,未能論定。但他提出,此處許行所提倡的學(xué)說與墨家接近,頗有參考價值。(2)踵門:猶現(xiàn)在所謂的登門拜訪,朱熹《集注》云:“足至門也。”(3)廛(chán 纏):趙注云:“居也!惫艜r一家所居占地二畝半,稱一廛。氓,此捐治下的民眾。(4)褐:以粗麻編織的衣服。又,朱熹《集注》云:“毛布,賤者之服也!泵际且环N粗毛的紡織品。據(jù)下文陳相的回答,砒處所說的“褐”似乎不必“織布”,則以祖麻制品為洽。(5)捆屨:織草鞋!督(jīng)典釋文》引許慎說云:“捆,織也!壁w注、朱熹又訓(xùn)捆為敲打,乃是指編織草鞋必須邊織邊捶,方能使織出的鞋結(jié)實耐用。以為食:趙注云:“賣屨席以供食飲也!(6)陳良:趙注云:“儒者也!绷簡⒊断惹卣嗡枷胧贰氛J為此人即《韓非子顯學(xué)》中所述的“仲良氏之儒”,陳奇猷《集釋》認為此說來確。(1)饔飧(sun 孫):指自己煮飯,趙注云:“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飧!(8)厲:病、害,此處是刻剝的意思。(9)素:白色的生絹。(10)害:妨礙。(11)釜:煮物的鍋。甑:蒸物的瓦器。鐵:指農(nóng)具。(12)陶冶,制陶、冶鐵的工匠。(13)舍:錢玄同、章太炎均訓(xùn)為“什么”,指許行自為陶冶生產(chǎn)的東西。朱熹謂,亦有人將此字屬上讀,指制作陶冶的場所,意思相近。宮:指居室,《爾雅釋宮》云:“官謂之室,室謂之官!薄督(jīng)典釋文》云:“古者貴賤同稱宮,秦漢以來惟王者所居稱宮焉。”(14)大人之亭:趙注云:“大人之事,謂人君行教化也;小人之事,謂農(nóng)工商也!(15)路:朱熹《集注》云:“謂奔走道路,無時休息也!(16)汜:同“泛”。(17)五谷:古代以稻、黍(黃米)、稷(小米)、麥、寂(大豆)為五谷。此處是泛捐糧食作物。登:朱熹《集注》云:“成熟也!(18)偪:同“逼”。(19)交于中國:趙注云:“猛獸之跡當在山林,而反交于中國。”朱熹《集注)云:“言禽獸多也。”(20)敷:趙注訓(xùn)“治”,朱熹、焦循《正義》均訓(xùn)作“布”,布有施行之意。(21)九河:據(jù)《尚書禹貢》,當時的黃河流到華北平原中部后“播為九河”,《爾雅,釋水》還具體列舉了這九條河的名楓近代的研究者多認為,“九河”不一定是實指)而是對古代黃河下游多條支流的總稱。(22)瀹(Wuè月):疏通。濟:水名,源于河南濟源以西的王屋山,南下流入黃河,入河口幾經(jīng)變遷,近代為河堤所阻塞,已折人漭河。所謂其入海的下游部分,其實是黃河的支琉,因分流處與濟水的入河口隔岸相對,故古人觀為濟水的下游。隋唐以后因水道淤塞,黃河以南不復(fù)有濟水之名。漯(tà踏):古代黃河下游的主要支流之一,自今河南浚縣西南別流,東北經(jīng)濮陽人山東人海。今山東徒駭河俗名“上河”,與其名古音相近,河道流經(jīng)又大致相合,當即古漯水之殘跡。(23)決:朱熹《集注》云:“決、排皆去其壅塞也。”汝:水名,源出今河南魯山大盂縣多注入淮河。漢:水名,源出今陜西寧強縣北蟠家山,流入長江,淮:水名,出河南桐柏山,東經(jīng)安徽、江蘇人洪澤湖。其下游本經(jīng)準陰漣山入侮,宋代時黃河奪淮,致淮水自洪澤湖以下的主流臺于運河,泅:水名,源于今山東泅水陪尾山,流入淮水。原人淮口在洪澤湖畔龍集附近,后移至準陰附近,宋代黃河奪淮,泗水故道遂被黃河所奪占。按:此處的“決汝漢、排準泗而注之江”一句,自古以來爭論很大,田為這幾條河瘋余又水小部從沒從沒言流入長的歷史。但孟子此處的主旨是申述大禹的冶水之功,在具體事實上可能不一定準確。(24)后稷:名棄,周族的始祖。相傳他善于種植各種浪食作物,曾在堯、舜時代擔(dān)任過農(nóng)官,教民耕種。稼穡:播種和收獲,泛指一般農(nóng)事。(25)樹藝:朱熹《集注》云:“樹,亦種也;藝,殖也!(26)契(xiè卸):傳說中商代的祖先,因佐禹洽水有功,被舜任命為司徒,掌管教化。司徒:當時掌管民亭的官職。(27)敘:同“序”。(28)放勛:堯名放勛,《書堯典》云:“帝堯曰放勛!币韵滤,當是堯訓(xùn)示契的話。(29)勞之來之:《爾雅釋詁》:“勞、來,勤也。”據(jù)此,此處兩“之”是同義詞,意為督促、勤勉,下文“匡之直之”、“鋪之翼之”與此類似。(30)自得:趙注云:“使自得其本善性!(31)振德:提攜、教誨。又,趙注云:“振其贏窮,加德惠也!(32)皋陶(yao 搖),傳說中東夷族的首領(lǐng),在舜時擔(dān)任掌管刑法的官。(33)百畝之不易:朱熹《集注》云:“易,治也!(34)孔子曰:此處引語見于《論語泰伯》,個別詞語稍有不同。(35)則:取則、效法。(36)無能名:無法形容。(37) (yù預(yù)):占有、私有。(38)亦:據(jù)楊樹達《詞詮》,此處的“亦”為只是的意思。 (39)夏:古代稱中原地區(qū)為諸夏,朱熹《集注》云:“夏,諸夏禮義之教也!弊円模褐祆洹都ⅰ吩疲骸白円,變化蠻夷之人也:變于夷,反見變化于蠻夷之人也!(40)產(chǎn);此指出生。(41)倍:同“背”。(42)任:趙注云:“擔(dān)也!鼻⑷为q現(xiàn)在所謂的收拾行李。(43)江漢以濯之:濯為洗滌,朱熹《集注》云:“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44)秋陽:趙注云:“周(歷)之秋,夏(歷)之五六月,盛陽也!庇,朱熹《集注》云!扒锶赵锪遥员┲梢!北和捌亍薄(45)皓皓:朱熹《集注》云:“潔白貌。”尚:超越、增加。(46)(jué決)舌:說話如烏叫一般難懂。舊說謂指許行“其舌之惡如映烏耳”(趙注)。(47)出于幽谷遷于喬木:典出《詩小雅伐木》。幽谷喻低,喬木喻高。(48)《魯頌》曰:此處詩句引自《詩魯頌悶宮》,這是一首贊頌魯信公功績的詩歌。膺:朱熹《集注》云:“擊也!(49)荊:楚原建國于荊山一帶,故舊名荊。中原諸侯亦因此而蔑稱其為荊蠻。舒:楚的與國,故地在今安徽舒城縣,懲:趙注云:“懲止荊舒之人,使不敢侵陵也。”(50)周公:未熹《集注》云:“此詩為售公之頌,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斷章取義也。”(51)賈:同“價”。(52)五尺之童:古代成年人自稱丈夫,五尺只及成年人的一半,朱熹云:“言幼小無知也。”(53)蓰(xi 喜):五倍。(54)比:并列,朱熹《集注》云:“次也!

【譯文】有個主張神農(nóng)家學(xué)說的許行從楚國來到膝國,登門求見對滕文公說,“我這偏遠地方的人聽說您施行仁政,希望領(lǐng)受一間住所而成為您的子民。”文公給了他一個住所。他的門徒有幾十個,都穿著粗麻編織的衣服,以打草鞋?椬\生。

陳良的門徒陳相和他的弟弟陳辛背著農(nóng)具從宋國來到滕國,對文公說:“聽說您施行圣人的政治,您也是圣人了,我們愿意成為您的子民!

陳相見了許行非常高興,拋棄了自己的學(xué)問去向他學(xué)習(xí)。

陳相見了孟予,轉(zhuǎn)述許行的話說:“滕君確實是個賢明的君主,然而卻未曾聽到真理。賢者應(yīng)該與民眾一起種出莊稼來吃,做出飯來才處理政務(wù)。現(xiàn)在滕國有糧倉錢庫,是以刻剝民眾來奉養(yǎng)自己,怎么能賢明呢?”盂子說:“許子一定要種出粟米來才吃嗎?”陳相說:“是的!泵献诱f:“許子一定要織出布來才穿嗎?”陳相說:“不,許子穿粗麻編織的衣服!泵献诱f:“許子戴冠嗎?”陳相說:“戴的。”孟子說:“什么樣的冠?”陳相說:“白色的粗綢冠。”孟子說:“是自己織出來的嗎?”陳相說:“不,用粟米換來的。孟子說:“許子為什么不自己織呢?”陳相說:“因為妨礙耕作。”孟子說:“許于是用瓦罐煮飯、鐵器耕田嗎?”陳相說:“是的!庇圩诱f:“是自己制作的嗎?”陳相說:“不,用粟米換來的。”孟子說,“用粟米換用具的人,并沒有刻剝陶工、鐵匠;陶工、鐵匠也用自己所造的用具來換粟米,難道是刻剝農(nóng)夫嗎,而且許子為什么不兼做陶工、鐵匠,把做出來的用具都拿到自己家中使用,干什么這樣一一與各種工匠進行交易?為什么許子如此不厭其煩?”陳相說:“各種工匠的工作,本來就不能耕種著莊稼來兼做!

孟子說:“那么,難道治理國家就能耕種著莊稼來兼做嗎?有君子的事務(wù),有小人的事務(wù)。以一人的生活來說,各種工匠的制品都不可缺少,如果必須自己制作才來使用,是指使著天下的人疲于奔命。所以說有的人勞動心力、有的有勞動體力,勞動心力的人治理人,勞動體力的人被人治理:被人治理的人養(yǎng)活人,治理人的人被人養(yǎng)活,這是普在之下通行的道理。“在堯的時候,天下還不安定,洪水橫溢,四處泛濫,草木無限地生長,鳥獸成群地繁殖,稼沒有收獲,禽獸危害 民眾,飛鳥走獸的蹤跡橫七豎八地布滿中原國土。堯?qū)Υ霜?自憂慮,選拔了舜來進行治理。舜派益掌管焚火,益在山野 沼澤點起烈火進行焚燒,鳥獸奔逃藏匿。接著,由禹疏浚九河,治理濟水、漯水、引注入海;開掘汝水、注水,疏愛淮水、泗水,導(dǎo)注入江,這樣一來,民眾才有在中原大地上得 生息。在那時,禹一連八年在外邊奔走,三次經(jīng)過自己的家門都不進去,縱使要耕種,可有嗎?

后稷教民從耕種收獲,種殖谷物,谷物成熟了才能養(yǎng)育民眾。人有人的行事準則,吃飽、穿暖、住得安逸卻沒有教養(yǎng),就和禽獸差不多了。圣人對此感到憂慮,派契提任司徒,以人與人的倫常關(guān)系來教誨民眾,父子之間要親密無間,君臣之間要正義忠誠,夫婦之間要內(nèi)外有別,長幼之間要尊卑有序,朋友之間要遵守信用。放勛說:‘督促他們,糾正他們,幫助他們,使他們各得其本性,隨后再提高他們的道德!ト藶槊癖娝紤]到這種程度,還有閑暇耕種嗎?

干堯以不能得到舜這樣的人作為自己的憂慮,舜以不能得到禹和皋陶這樣的人作為自己的憂慮,而以一百畝農(nóng)日沒有種好作為自己憂慮的是農(nóng)夫。把財物分給他人叫做惠,把善德教給他人叫做忠,為天下民眾找到賢才叫做仁。因此,把天下讓給別人容易,為天下民眾找到賢才難。孔子說:‘堯作為君主偉大。∥ㄓ刑熳罡叽,唯有堯效法它。浩瀚啊,民眾無法形容。真正的君主啊,舜!崇高啊,擁有了天” 下卻不古有它!瘓蛩吹闹卫硖煜,難道沒有用他們的心思嗎?只是不用在耕作上而已!

我只聽說用中土的德教未影響蠻夷,沒聽說過被蠻夷所影響的。陳良是楚人,喜好周公、孔子的學(xué)說,北來中土進行學(xué)習(xí),北方的學(xué)者沒有一個能超過他的,他就是所謂的豪杰之士。你們兄弟事奉他數(shù)十年,老師死了卻背叛他的學(xué)說。

過去孔子去世,門徒們守喪三年之后收拾行李準備回去,進屋與子貢揖別,相對而哭,都泣不成聲,然后才回去。子貢回到墓地,在祭壇邊筑屋獨自居住了三年,然后才回去。過了些日子,子夏、子張、子游因為有若長得橡孔子,打算像事奉孔子那樣禮待他,并強求曾子也這樣做。曾子說:‘不行。如同在江漢之水中洗謬過,好似在六月驕陽下曝曬過,老師那樣的純凈精潔是無法超越的!缃裨S行這種話語難懂的南蠻人來非難先王之道,你卻背叛了你的老師向他學(xué)習(xí),與曾子真是大相徑庭了。我只聽說鳥兒從幽暗的山谷飛往高大的樹木,從沒聽說過從高大的樹木飛到幽暗的山谷中去的。《魯頌》說:‘痛擊戎狄,遏止荊舒!芄磽羲麄,你卻贊同他們的學(xué)說,這真算不上好的變更!

陳相說:“要是聽從了許子的學(xué)說,市場上的物價就沒有差別,都市里沒有欺騙行為,即使是五尺高的孩童到市場上去,也沒有人會欺負他。布匹絲綢的長短相等,價錢就一樣:麻線絲絮的份量相等,價錢就一樣;粟米谷物的多少相等,價錢就一樣;鞋履的大小相等,價錢就一樣!

孟子說:“物品之間不相一致,是物品本身的特性,或者相差一倍五倍,或者相差十倍百倍,或者相差千倍萬倍。你要把它們等量齊觀,是淆亂天下。優(yōu)質(zhì)的鞋和粗劣的鞋賣同樣的價錢,人們怎么會接受呢?要是聽從了許子的學(xué)說,是引導(dǎo)著天下的人去進行欺騙,怎么能治理國家呢?”

【段意】此章記載了孟子與信奉“神農(nóng)之言”者的論戰(zhàn)。所謂“神農(nóng)之言”,是當時諸子百家中屬于家家的一個流派,《漢書藝文志》“諸子略”著錄有《神家》二十篇,可能就是他們的經(jīng)典,由于該書已散佚,所以現(xiàn)今要研究這一派的主張,《孟子》此章是極重要的資料。農(nóng)家學(xué)派的主張,貌似激進,實際上卻是反對社會分工, 要求退回到原始狀態(tài)的社會中去,正如《漢書藝文志?所說:“及鄙者為之,以為無所事圣王,欲使君臣并耕,誖上下這序!泵献痈鶕(jù)社會分工的合理性,論證了勞力和勞心、統(tǒng)治者與被 統(tǒng)法者的區(qū)別問題。從社會進化的角度來看,孟子的觀點有正確的方面。孟子所說的“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在近二千年的封建社會中有很大的社會影響。以今日的眼光來看, 孟子把它視為“天下之通義”未免存在片面性,但 這是不能苛求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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