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以汪曾祺的小說為文本，通過閱讀汪曾祺的小說來感受汪曾祺小說中獨特的平民意識，以及那份人道主義精神。以具體的人物形象及小說情節(jié)分析，來感受那份淳樸的人性之美，也透過他的文字來感受他對平民的關(guān)心與包容。
關(guān)鍵詞：汪曾祺小說 平民性 人道關(guān)懷
汪曾祺出生于江蘇高郵，那是美麗的江南水鄉(xiāng)，生在在水鄉(xiāng)，傳統(tǒng)的地域文化對他的影響可謂是非常深厚的，因此汪曾祺的小說有一種淡淡的清新的美。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家鄉(xiāng)的人都對汪曾祺產(chǎn)生了影響。創(chuàng)作最初的來源便是自己身邊的事物，汪曾祺正是從這身邊的事物汲取自己創(chuàng)作的營養(yǎng)。
一、 汪曾祺小說人物形象的由來
汪曾祺的小說中，大多數(shù)的人物都是有原型的。汪曾祺在《小說陳言》中寫道：“小說就是虛構(gòu)……但是虛構(gòu)要有生活根據(jù)，要合乎情理�！蓖粼鲗⒆约杭亦l(xiāng)的生活融入到了自己的文章中，是虛構(gòu)，但是合乎情理有生活依據(jù)。那些人物仿佛是從水鄉(xiāng)中走出來一樣，帶著水鄉(xiāng)的清新，有著水一般的美。小英子、巧云、《晚飯花》里餛飩攤老板的三個女兒……每一個人物都不是什么大人物，都是從田野鄉(xiāng)間走出的農(nóng)家小女子，她們帶著鄉(xiāng)間質(zhì)樸的氣息，帶著那一塵不染的心，從汪曾祺的小說里走出，走進我們的視野里。
汪曾祺在《自報家門》中說：“讀高中二年級，日本人占領(lǐng)了江南，江北危急。我隨祖父、父親在離城稍遠的一個村莊里避難。在庵里大概住了半年。我在《受戒》里寫了和尚的生活。這篇作品引起注意，不少人問我當過和尚沒有。我沒有當過和尚�！备叨且荒暝阝掷锎舻哪前肽�，是汪曾祺日后創(chuàng)作出《受戒》這部經(jīng)典小說的素材來源，正是因為和和尚曾經(jīng)生活在一起，所以在不知情的讀者看來，汪曾祺仿佛當過和尚一般。小英子的形象來源則是離這個庵不遠的趙家女兒，在陸建華的《汪曾祺傳》中這樣描寫的“他們有個女兒叫小英子，以致后來局勢稍稍平穩(wěn)些，汪家還特地雇上小英子當了看管曾祺小弟弟的保姆。”小英子的原型就來源于此，甚至名字都沒有換一下，小英子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他的故事就是平民鄉(xiāng)下女兒的故事，沒有太多的民族責任和負擔，純潔的如美玉。《大淖記事》的原型也是不起眼的鄉(xiāng)間女子，美麗的巧云原型就是一個頭發(fā)黃黃的有些邋遢的女子。
汪曾祺的小說中，大多數(shù)人物原型來源于鄉(xiāng)間，來源于自己的生活，那么這些人物是最普通的人，從他的視角來切入，這些小人物發(fā)生的故事就是自己擁有的故事，沒有賦予太多的意義，讓這些人物輕松的展示著自己。汪曾祺在《我的家鄉(xiāng)》中寫道：“我的家鄉(xiāng)是一個水鄉(xiāng)，我是在水邊長大的，耳目之所接，無非是水。水影響力我的性格，也影響了我的作品風格。”水是柔美的平靜與世無爭，水也包容著萬象，它是世間最能塑的物質(zhì)，這影響著汪曾祺的人格，也影響這他筆下的小人物們。
二、 汪曾祺小說與其他文人小說思想對比
前面提到汪曾祺散文中的形象全部來源于他成長的地方，他沒有賦予他們太多的歷史責任感，只是一個小人物生活。
同樣我們來看魯迅先生的小說，他的小說比如《阿Q正傳》、《孔乙己》、《祝�！分械南榱稚┑鹊韧瑯用恳粋�人物也不是什么轟轟烈烈的大人物有輝煌壯奇的一生，但是我們卻絲毫感覺不到他所擁有的那份江南水鄉(xiāng)的清新。我們知道魯迅也是江南人，浙江紹興，他的家鄉(xiāng)也是水鄉(xiāng)，可是他的小說中的人物形象往往給予人們了一種沉痛感。這源于兩人的切入點不同，對待事物的不同。汪曾祺的切入就是簡單的鄉(xiāng)土兒女的生活，就是很普通的那些故事，加上汪曾祺清新的文筆，寫成了一篇篇來自民間反應民間的小說。而魯迅，我們都知道，他是一個戰(zhàn)士，他用自己筆在與帝國主義在與階級社會戰(zhàn)斗著，他飽嘗了人世的艱辛，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事故，所以他的文章往往有一種民族責任感，通過阿Q 、祥林嫂這些小人物展示著人民的劣根性，指出大多數(shù)中國人的毛病，他將筆下的人物賦予了太多的沉重感，所以每當看完魯迅的小說，我們總是很難感覺到舒心。
汪曾祺師從沈從文，他直接受到沈從文的影響。在他的自報家門中這樣寫道：“在這座小庵里我除了帶了準備考大學的教科書，只帶了兩本書，一本《沈從文小說選》一本屠格涅夫的《獵人日記》。說得夸張一點，可以說這兩本書定了我的終身。”正是因為看到了沈從文的小說他決定了去報考西南聯(lián)大，去近距離的接觸沈從文。雖然說汪曾祺師出沈從文，但是二人關(guān)于小說形象還是有很大的不同之處。首先在于地域的表現(xiàn)不同，最重要的是沈從文的小說類似于童話，很詩意很優(yōu)美，翠翠是山間走出的女子，純凈的一塵不染。大佬二佬帶著湘西人的蠻勁，也就是說沈從文的小說切入點雖不如魯迅的高，意義不如魯迅的深奧，但沈從文的小說從倫理道德的角度透視人生，以表現(xiàn)人性為中心內(nèi)容，以探討民族品德的重造為旨歸，熱衷于表現(xiàn)不受近代文明玷污，更不受其拘牽的原始古樸的人生的審美理想。汪曾祺的小說卻透過對于高郵鄉(xiāng)鎮(zhèn)舊事的記憶，以一種恬淡平靜、和諧溫馨的“田園牧歌式”的抒情筆法，和“天國仙境般”的夢幻情調(diào)，抒發(fā)著他所追索的一種空靈閑適、清新超脫的儒雅境界和浸透著東方靈性之氣的健康人性。汪曾祺自認為是很柔和很隨意的揮灑就，一種健康的人性美。他的小說宛如一幅幅民俗畫，浮現(xiàn)在我們眼前。
汪曾祺更不同于同時代的革命小說，他的小說里面沒有革命，沒有激進的筆調(diào)，沒有革命+戀愛的俗路子，在他的小說中沒有那種為了革命犧牲愛，選擇革命人做自己的伴侶的俗套，那是一種有悖于人性的小說路子，虛構(gòu)到了假的地步。他開辟了一條真正抒發(fā)人心靈美的小說文體，展示美好人性的畫卷。一切順其天成，不矯揉造作。
三、汪曾祺小說人性之美
汪曾祺說：“我寫得是美，是健康的人性�！睈矍槭且粋�恒久的話題，也是中國文人最常提及的話題。前面說到汪曾祺的小說是平民化的，他追求的是一種最質(zhì)樸的美。汪曾祺的愛情描寫一切來自天然，愛情是天成的，水到渠成的，面對一些世俗的規(guī)誡汪曾祺的小說有一種打破世俗的勇氣，因為愛的產(chǎn)生是不需要理由的，愛的結(jié)合是水到渠成的，那些阻礙愛情的規(guī)矩在汪曾祺的筆下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更尊重人的本性，他崇尚：“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情深�！北热纭妒芙洹防锏暮蜕袔缀鯖]有一個嚴守戒律的。他們?nèi)⒗掀�，方丈的老婆才十九歲，汪家那年逃難所住的庵里住的和尚據(jù)汪曾祺回憶說，他們什么都做，打牌、吃肉、喝酒、娶老婆，這在我們看來是不可能的，但是這是作為和尚的明海愛上了小英子的重要條件。他們愛的是那么的自然，清新，健康，美好，圣潔。張同吾忍不住由衷稱贊汪曾祺在《受戒》中所取得的獨一無二的成就：“值得稱道的是，作者大膽而又生動地描寫了小和尚海明和天真爛漫的農(nóng)村姑娘小英子之間真純的友誼和誠樸的愛情。作者不是襲用固有的模式去寫情如火熾，也不是重蹈窠臼，去寫纏綿悱惻，意惹情牽，而是讓人物植根于生活的沃土，讓感情的禾苗自然地萌發(fā)和滋長�！�
《大淖記事》中的巧云愛上十一子，沒有理由，那種愛是出于人心里那種異性向吸，對于美的追求。十一子，英俊美少年，巧云，清純美少女，金童玉女，這樣的組合看得讀者心里癢癢的，感動著。十一子沒有因為巧云被玷污而拋棄她，因為他知道巧云是愛自己的，那種事情的發(fā)生不是巧云的錯，我們世俗的貞操觀仿佛與他們二人無關(guān)，愛的自然，愛的火熱。
“巧云捧著一碗尿堿湯，在十一子身邊說：“十一子，十一子，你喝了！”
十一子微微聽進一點聲音，他睜了睜眼。巧云把一碗尿堿湯灌進來十一子的喉嚨。
不知道為什么，她自己也嘗了一口。
汪曾祺后來回憶說：“寫道這一句時，我流了眼淚。”可見這是一種怎樣的美好，為什么會流眼淚，是因為作者被這純美的愛情所打動，兩個孩子經(jīng)歷太多之后終于在一起了，也是對他們勇敢抗爭的感動。巧云這一嘗，是同甘共苦的意思，我們現(xiàn)在的愛情，還有多少人在講究同甘共苦。這逐漸消失的美，宛如落花，隨流而去。
在汪曾祺的筆下，人性擁有著最本，最真的美好。在這個充滿著虛偽，互相的猜疑的時代，那種純美的愛情仿佛一種遠古的召喚，召喚著我們的靈魂。我們不妨思考下，我們的愛情觀，我們是否還擁有者汪曾祺筆下這份質(zhì)樸的美好？
那眼淚，是因為文字觸碰到了內(nèi)心最柔軟的心弦。
三、 汪曾祺小說平民關(guān)懷
汪、 汪曾祺小說平民關(guān)懷
汪曾祺小說中寫的全部是最小的人物，對于這些小人物的生活、思想，汪曾祺沒有對他們采取是批判還是贊揚的態(tài)度，只是平淡的訴說，通過對他們生活的敘述，展示民俗畫，至于說人物的功過是非，那是讀者的自己的事情了。可是當我們看完他的小說的時候總是忘記去回評論功過是非，美好的人物不忍再加上主觀的意愿。
《晚燈花珠子燈》中汪曾祺提到了家鄉(xiāng)嫁女兒的風俗，嫁妝不可缺的是珠子燈，這個珠子燈象征著多姿多福。孫淑蕓嫁給了王家二少爺王常生，琴瑟和諧相敬如賓，可是王常生沒過幾年便因病去世，美好的事物總是來得快逝去的也快。
王常生臨死對夫人留下遺言：“不要守節(jié)”。
但是說了也無用。孫王二家都是書香門第，從無再婚之女。改嫁，這種念頭就不曾在孫小姐的思想里出現(xiàn)過，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從此，孫小姐就一個人過日子。這六盞燈再也沒有點過了。
……
從鎖著的房間里，時常還聽見散線的玻璃珠子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象征著愛情象征著美好的珠子燈再也不亮了，孫小姐的幸福也隨著這燈漸漸失去了，婦女守節(jié)同時代作家的筆下是批判的事情，在人的解放中，人們高呼女性的解放，改嫁作為新思想尊重婦女的體現(xiàn)，可是受到傳統(tǒng)教育的孫小姐卻沒有選擇改嫁，這并不是她的愚昧，也不是她的守舊，也不是在抨擊封建大家族的制度，汪曾祺只是平靜的將這個故事敘述出來，給予孫小姐更多的是同情，絲毫沒有怪罪誰的意思，那種守節(jié)的思想來源于中國幾千年的文化，是一種不好的制度，可對于這種琴瑟和諧的小夫妻何嘗又不是一種守著自己愛情的表現(xiàn)呢，雖說改嫁，但是到了新的地方會有這么愛自己的人嗎，一切都是未知。汪曾祺沒有在這里大肆的去批判誰，更多的是給予同情。
汪曾祺小說中還有以一些普通的勞動百姓，他們或有一門手藝，或者能做好一件極小的事情，在汪曾祺的筆下，這些小人物得到了尊重。
《雞鴨名家》里的余老五，“高高大大，房間幫，放下巴，到處方�！币粋�看上去很粗的農(nóng)民，卻身懷絕技，他可以精確而又準確的判斷蛋是否炕好。里面的陸鴨，沒有什么能耐，但他確懂鴨語。倪二的鴨子丟了，沒有人知道怎么辦，急得倪二直哭，有人說到了陸鴨，他有辦法！汪曾祺對這些小人物的絕技深表欽佩。更有意思的是在《異秉》這篇小說里，張汗說：“就是市井之人，凡走了一步好運的，也莫不有與眾不同之處。必有非常之人，乃成非常之事�！焙槲涞邸h高祖劉邦、張飛、樊噲最初都是些市井小人，但是因為有異秉成了大事，王二的飛黃騰達也一定有異秉，這個異秉說出來有些可笑“大小解分清”。這是普通市井百姓可愛之處，汪曾祺將其傳神的表現(xiàn)出來。
結(jié)語
汪曾祺的鄉(xiāng)土小說，帶著江南水鄉(xiāng)清新的水氣，沒有宏大的視角，選取的都是些小人物，確在小人物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他的人物原型是鄉(xiāng)間的百姓，故事是鄉(xiāng)間的故事，親情、愛情，沒有一絲世俗的玷染，干凈的擁有著自己的世界，他不鄙視小勞動者，也沒有大肆的批判封建的陋習，給予他們更多的關(guān)愛和同情。汪曾祺的小說宛若一幅民俗畫，將民間的真、善、美，展示給了世人。閱讀的同時感受著清寧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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