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夢千秋事散文
你說“被生活冷落的,都將被夢境寵幸”;你說“仰首問天,莫若低頭看書”。于是,抱著這樣美好的愿望,遁著你的腳步,走進了唐宋明清。
夢里千秋,我隨你涉夢而渡。看著那些清麗鮮活的文字匯成傳世的華章,越過我的身后,滾滾而過。
A、
在唐朝,我沿著蜀江水漸行漸遠,一路揀拾被胭脂點染的“薛濤箋”。
那時,薛濤已經(jīng)四十六歲了,芳華已暮。但她遇到了小她十五歲的元稹。于是,《池上雙鳥》見證了她對他的愛情?墒牵镁安婚L,一年之后,元稹卻要離川往別。元稹是一個放縱多情的人。所以,她雖然那么愛元稹,但還是靜靜地斷了這份情緣。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
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
———《池上雙鳥》薛濤
這個一生都聰明機警的女子,一直能夠擺正自己的位置。和韋皋交往如是,的元稹交往亦如是。她不想日復一日的空耗,她不想自己的愛在強大的時間面前漸漸枯竭。所以,一旦確定元稹沒有和她共聚白首的可能,她便安然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讓元稹離去,然后自己把愛深埋心底。
這是我所喜歡的.女子。聰明冷靜,身雖為妓,心潔如冰雪。
愛,有時只時某個時刻的某種需要。
B、
順流而下,我看到了義山。
或許是骨子里的安逸荼靡的情緒,或許是自己前世是個流連的樓臺歌榭的舞姬,所以喜歡濃詞艷賦如《花間集》,也不愿看名家的寫實史詩。
而義山的詩,綺麗濃艷處不乏清麗。最主要的是,他寫的多是情詩。為著那個叫著宋華陽的女子。而那些詩千年之后還在撩人心弦,動人心魄。如《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錦瑟》李商隱
他對月長嘆,他想念他的初戀情人,想念那個業(yè)已被深鎖宮禁的女子。那塵世太短,那情感太長,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短短數(shù)月,便已成就了滄海桑田。她在深宮如大海鮫人,為他落淚成珠。他在塵世輾轉(zhuǎn)飄零,為她撥墨為文。
還有《板橋曉別》。
回望高城落曉河,長亭窗戶壓微波。
水仙欲上鯉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
——《板城曉別》李商隱
今宵美景良辰后,余下了一地清輝。芙蓉紅淚如血,觸手之處,凄艷冰涼。思念凄冷如冰雪,即使天明之后,你我手中依然一無所有,也請你不要絕望。請,為我珍重。
不是我不愛你。對你的愛,莽莽如江。只是,縱是思愁滿眼,隱痛如山,深宮王庭里的你,我仍是不能與你再見。
不是不愛你呀,只是,如今我已不能愛你。
C、
輾轉(zhuǎn)離唐,來到南宋。
如果說我的前世是歌舞姬,那么,如柳永一樣的浪子當然是我的座上佳客。
那首《雨霖鈴》,就如一出送別的獨幕劇一直在我的面前上演。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一句“楊柳岸,曉風殘月”,想著念著,眼里便有了淚。這一句,點染的盡是江湖顏色。訴說的盡是,天涯羈客的漂泊,在酒醒闌珊之時,在相遇紅顏薄緣之時……
柳永才高,但他的才卻得不到任用。于是他便心低,把自己的真心真惜全予以了那些風塵中翻滾的女子。他愛她們,純潔不染煙塵。他用闋闋清詞,溫言輕撫她們心上的傷痕。情感如金似玉,卻終是不為封建禮教所容。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十四個字,融進了一個人全部的深情全部的心力。
也只有他才當?shù)闷稹扒Ъt一哭,萬艷同悲”。
草色煙光殘照里,且讓我備下清酒佳肴,任他低吟淺斟,讓我翩然起舞……
D、
在醉意中,我被“夢好難留,詩殘莫續(xù),贏得更深哭一場”驚醒。
是容若。那個深情如海,那個情深不壽,那個英年早逝,那個千古傷心人。
那么,我已越過明朝,來到了康熙盛世。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浣溪沙》納蘭容若
一直喜歡讀這首詞,雖然每每讀后,心緒宛轉(zhuǎn),心思黯然。
“誰念西風獨自涼”,落寞消沉之間不加點染透紙而出!爱敃r只道是尋常”,直白雋永,點破人心。
可是,為何我們所有人都是,擁有時不知珍惜,回首時,才知愛已成灰。
容若,那個你愛的人,已走了。永遠地離開了你的世界。一切一切都化為風煙,生死之間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死亡是一場盛宴,所有人都將赴約。只是她比你先行。
容若,我們愛你。不是因為你豐神俊朗,不是因為你皇親貴胄,不是因為你天姿聰穎,而是,而是,懂得了你因為愛人的死亡,而銷金碎玉的悲傷。
而你的悲傷,已經(jīng)下延幾百年。不知道在我的身后,還會延續(xù)多少代。
我無法達到你文字的高度,只能讓憑著自己的心思來體味千百年前的情感。或許自身缺失的性格也在決定著我解讀的目光。
愛情,對有些人來講,是堅韌的東西。如義山,如容若。而愛情于我來說,它只是一池春水,一榭繁花,一陌楊柳,一川煙雨。出現(xiàn)了,接納了,消逝了,了結(jié)了。
糾纏于心的憂傷,隨著血液生衍。其實,生活并非完全不如意,只是,只是,我太著重內(nèi)心的感覺。
當然,不是每個人在回首之時,都能如稼軒,都可以看見燈火闌珊處等待自己的人。
人生就是這樣,錯了一步,身后便是滄海橫絕。
請輕聲相念,這首詩。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里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里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里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見與不見》倉央嘉措
這個冬日的午夜,雪還未下,月仍未滿。
我在離你很遠很遠的的地方,安靜地懷想舊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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