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優(yōu)美散文
至今才知道。
每年的夏天,學(xué)校要小學(xué)生們上山采洋槐的葉子來干什么用。
先是每個同學(xué)從各自的家里,有框的帶框,有簍的帶簍,而我因為個子小沒勁,只能挎著個大棉槐條子的提籃上山。
先是把采來的洋槐葉子稀稀拉拉揚在布滿鵝卵石的小河灘上曬,如果天氣足夠晴朗,差不多一天就能曬干,傍晚的時候?qū)W校就組織了高年級的同學(xué),一個班級一個班級地收起,用一桿秤稱完份量分班級記在賬上,然后拖拉來大隊里的鋼磨開始加工成粉。這時我們要把曬干的洋槐葉收攏成一大垛,盡力在靠近鋼磨的位置堆放。
樹葉才被曬去了水分,青青綠綠的味道夾著一股子熱氣吸入鼻子,挑逗起想揉碎一把放進嘴里吃一口的欲望,像一只兔子用牙齒慢慢咀嚼品嘗。
我偶爾用兩塊很薄的石片夾住一枚大些的樹葉,用兩手捂住并明亮地吹響,模仿著公雞打鳴或者小孩子忽長忽短的啼哭,很得意。于是看到中午時學(xué)校的院子里那么靜,非常想表演一下?蓜偞盗藘陕暰捅还蠋煆霓k公室里出來逮住,擰住了耳朵呲牙咧嘴地被拽到學(xué)校院子被毒辣辣的太陽曬著的地方罰站。
我赤裸的腳丫子被地面燙得倆腳替換著站立。
也太過分了吧,剛啃完中午飯捎的煮地瓜,不是還沒打午休鈴么?
當(dāng)我站在太陽下面被曬,焉的就像失去水分的一把洋槐葉子,才被通知說可以回教室了。
郭老師是一個什么樣的老師呢?
好像小隊里的人送他一個外號叫“熊三郎”。
可這個外號只是和他差不多年齡段的堂兄或者叔兄弟跟他有爭執(zhí)時才可以叫,而我們不敢叫不光是被要求要尊敬老師,而且在心里一想起他的這個外號就會害怕的打個寒戰(zhàn)。
就像我吧,一次在校園用樹葉吹哨子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還有我的那個同桌,因為暑假下水庫洗澡被“請”到辦公室里用牛皮袋子紙片糊小旗,就說了句:又開六一了!
話音剛落,郭老師用手里正在糊紙片的旗桿披頭就是一下,手指粗細的旗桿立刻斷成兩截。我看到同桌使勁眨巴眨巴眼,不讓眼淚掉出來。
剛剛我在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多虧沒說出來!
我雖然人緣挺好,但終究不知被誰舉報了,也被請來“獎”一支牛皮紙的旗子扛著,還被指著頭皮嚴(yán)厲地問,到底是“下水庫洗的澡”還是“下機井洗的澡”,如果兩者都是,那就發(fā)給兩支旗。
其實,我不在乎男同學(xué)怎么看,我只在乎玲看我的眼光。再說,我如果不去和他們一起洗澡,那是我的懦弱和不團結(jié),或許會被日后送我一個“叛徒”的外號。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外號,“大眼龍”、“胖子”、“狗尾巴草”……走在上學(xué)的路上,我們相互喊著逗樂子,誰也不會惱。
天空有鳥在飛,魚兒天天在河水里游,多么的自在!
一汪清澈的水就在上學(xué)經(jīng)過的路上,我們每天都經(jīng)過它的身旁,它的水淺水滿都成了它在春夏秋冬的季節(jié)里對我們展現(xiàn)的.脾氣,就像人一生之中的喜怒哀樂,我們沒有理由不去親近它。
我們脫得一絲不掛,赤條條地從一塊突出的石崖上往水里跳,然后憋住氣息潛出一段,在離開水岸很遠的地方再來個仰泳,看誰能把肚皮露的最多,最高級的是看誰能把腿襠里的一只稚嫩的小雀也袒露出水面,對準(zhǔn)天空熱辣辣的太陽。
這是人和自然最完美的交流!
雖然每年的暑假都會扛幾次牛皮紙的小旗子,但我學(xué)會了勇敢。
夏天在河里洗澡不光是男人們的專利。
選一個月色微暗的夜晚,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也相互約著去河里洗澡——
有了夜色的掩飾,她們坐在河里的大石頭上,一邊用手或者腳丫撩撥著清清澈澈的水流,一邊談?wù)撝l家的男孩子嘴巴上開始生了細細的茸毛,誰家的閨女怎么就常常打聽誰家的小哥哥最近去了哪里。再也不能像自己,才認(rèn)識幾天就被活生生地塞進洞房里。
二嫂家的女兒過年后就十八歲了,二嫂在心里想,是不是也該給她扯一塊碎花的布,得給她做一身合體的衣服,閨女出落得凹凸有致,不能再讓她穿帶補丁的衣裳……
二嫂沉浸在思索里。一只螃蟹橫著爬過來,使勁夾了一下她踩在河灘砂礫石的大腳丫子……
人生許多美好的愿望,都在山川河流的懷抱里,終將會被時光贈予一墻開滿花的籬笆,伴隨牽;ǖ挠|須總會在充滿快樂的時光里伸長,大膽地燦爛在每一家的小院和泥巴墻上。
女人們,婀娜美麗的身影掩藏在夜幕下的光輝里,翻弄并溫暖著大地上最原始的角落。
這樣的一個夏天,就在大雨過后,熱浪會在忽然漲起又漸漸恢復(fù)平靜的水流里升華。
當(dāng)小河又袒露出滿灘的鵝卵石。我們又被學(xué)校組織去大山上采摘洋槐樹的葉子,繼續(xù)曬滿河床,然后被加工成粉——
那樣的活動,被命名為“勤工儉學(xué)”!(洋槐葉子做了染料可染軍裝綠)
那一年的那一天
我為你備好錢糧的搭兜
我為你牽來靈性的牲口
我為你打開吱呀呀的后門
我為你點亮滿天的星斗滿天的星斗
你帶我躲過村口的黃狗
你帶我走過十八年憂愁
你帶我去趕長長的夜路
你帶我去看東邊的日頭東邊的日頭
我和你今年咱倆是兄妹
我和你明年睡一個炕頭
不管丟人不怕羞
叫聲哥哥你帶我走……
當(dāng)這樣羞羞澀澀的曲子在校園里遮遮掩掩唱開的時候,我是長大了的哥哥,誰才是我未來的妹子?
——風(fēng),挺大地刮!
從學(xué);丶衣愤^二姐家,娘正在姐那兒炸蘿卜丸子,二姐在疊煎餅。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了一把蘿卜丸子,一溜排在煎餅里卷起——先一口氣把餓扁了的肚子撐起來再說。
我也正好和娘一塊兒回家。
我們要了二姐家的豬仔,二姐夫用一把手推車把豬仔捆結(jié)實了放在一邊,而自然讓我坐在手推車的另一邊稱車。
我說:娘,你坐車吧?娘說,你坐吧,我還是走走暖和!
到家了,父親正挎了花簍(一種用辣條編的用具)盛了些風(fēng)干的楊樹葉準(zhǔn)備喂兔子,見我們回家來,就嘟囔開了:說了幾遍了?就是不干!天這么冷,不凍才怪!父親是嫌妹妹不把曬在山坡上的白菜往菜窖里拿。
“胡蘿卜也沒有窖起來,非凍不可……說三遍兩遍就是不聽!”父親做過教師,做事總像指示他的學(xué)生般,學(xué)會了頤指氣使。
——自己就不能窖上?
其實,不就是挖個土坑把胡蘿卜深埋,有什么難干的?
我立刻扛了镢頭,在院子后的土地里挖了個大土坑,讓小妹幫著窖好胡蘿卜,又把白菜收進窖。這時,娘已在鍋屋里做熟了飯。
剛吃完,嬸家弟弟過來玩。
昏黃昏黃的燈光下,我們依舊東南西北地扯著,很晚才散。
清晨醒來四點半了,我依舊起來山后的山泉子里挑水。
風(fēng),早已停了,天藍藍的,下弦月在星宿隱去的光輝里疲乏地眨著茫然的光。
我雖然戴了手套,但手還是被凍的木木的。
西邊山梁后的泉,早已有人挑過水,我才刮了半桶。挑回家倒來檐下的水缸里,又急忙奔向東面叫“葛子溝”的那個山泉。
不錯,有水!連著挑了兩趟,把水缸灌滿。
天尚早,四周靜悄悄的。院子里趴在草窩里的黑狗惺忪地抬頭看了我一眼,又把頭蜷在了腿襠里,還用尾巴蓋著嘴。堂屋里,電燈亮著,娘早起了,做著針線。
“冷不?”娘問。
“不冷,還有點熱哩!蔽也烈话杨~上的汗。
“早起干點活就是好,干點活就不冷了,我都是起來就去磨一簸箕地瓜皮子面,一下子就不冷!蹦镎f。
是的,記得孩提時,早上醒來,懶懶地躺在被窩里,總聽到石磨嗚咯嗚咯的敲著木格子的窗欞——那是桑椹紅紫的晌午布谷鳥鳴唱的聲音,或者是石榴開花的日子從天空的一角傳來隱隱的呼呼嚕嚕的雷聲……我就在這樣的聲音里繼續(xù)做著回籠的夢。夢境里,我在娘的兜起的衣襟里撒嬌,暖暖的,是陽光照耀在土地上,青青的秧苗莖藤攀爬的感覺。
后來長大了——聽到石磨的嗚嗚聲就再也躺不住。
和母親一樣,早起,而娘總也比我還早起。
哈——我把手放在嘴邊,挑水這活熱了身子冷了手!
“我去抱點柴禾生火烤!蹦镎f著放下手里的針線活走出門。
我想起該買煤過冬了。
“娘,咱還得買點煤燒爐子吧?”我問正在生火的娘。
“買,買。我早飯后就去趕集,先逮幾只雞賣了,要這么多雞也沒糧食喂,你看,就只剩下架上這點玉米了!”
娘要包點水餃讓我吃了再走,我怕麻煩說:“不用,不用!
“還是吃點熱乎著好走!”
娘說著就動手拾掇木桌,剁白菜拌弄餡子。
父親這時也起來了,坐在桌邊,凍得攏著袖。
水餃不少,我沒吃完。爹從口袋里摸出一疊錢:“這是三塊一,你在學(xué)校買點菜!
“甭用這么多,兩塊就夠!
“嗯,都拿著吧,寫信寄信都得花錢!
不知道啥時候,父親知道了我與玲的來往。
父親從桌子下面摸出酒瓶斟滿一杯,就著我未吃完的水餃,滋滋地咂了一口。
我走了,我回學(xué)校了。
日頭這時升起了,比院墻高出一大截。
黑狗在院子里舒展著懶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然后好像也有話要說。
我知道,它在討厭著那只“你帶我躲過村口的黃狗”的黃狗,它一定在夢里趕著長長的夜路,也走過了十八年的憂愁。
有人從山西回來
爹,姐,和我在準(zhǔn)備著晚飯——
娘病了,從村子赤腳醫(yī)生那里打針回來。
“李榮家從山西回家來過年了!蹦镆贿M門就說。“他也去藥鋪看病,還領(lǐng)回來兩個兒,叫什么名字?發(fā)財——”
“山西?怎么去的山西?”我納悶。
“躲計劃生育唄!”娘說!斑有仨閨女留在山西了!
“山西人就是住窯洞么!”父親擔(dān)任過地理課,知道黃土高原的形成和涇河、渭河涇渭分明的流向。
“那里的生活相當(dāng)苦!”父親說。
“他們?nèi)チ硕嗌倌炅耍俊蔽覇枴?/p>
“十幾年了吧。”李榮是父親教過的學(xué)生,父親不無感慨地說。
“大閨女二十一,還沒婆家,人家心眼兒,不把閨女嫁的那么遠。”娘說。
“把一個閨女說給弟弟?”姐有點疑惑的問。
“咱家的孩子保準(zhǔn)能對得起人家的姑娘!”娘瞅了我一眼,看我越來越眉清目秀的樣子說。
我——我——
憑什么啊,我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玲,別拿我說事好吧,我的心里很不平。
娘還說,村子里的那個瘋漢也在藥埔里,說,人家李榮一躲出去就拉巴出來倆兒,發(fā)財和發(fā)福。
瘋漢還說,咱崖下溝里住的那家,怎么就白打,才生倆個閨女就被結(jié)了扎,家里被摘走了門扇,還被差點拉倒了房子。
是啊,公社里來人搶他的家時我就站在崖上看熱鬧,那天在他家的院里院外站了很多人。
知道早晚會來搶,個大的家具(也就一張床、一桌菜廚而已)沒地方藏,把一對椅子和一對方杌子還埋在了我家的糠囤里,娘千叮嚀萬囑咐誰也不準(zhǔn)說出去,而媳婦沒來的及跑遠,最后,從房子后的白菜窖里把人拽了出來,直接捆了抬到醫(yī)院里,就像劁豬樣拉開白白的肚皮,把輸卵管揪出來,一使勁撕出來……
“叫你再浪,還敢再鉆進青紗帳!”就那么一下子扯斷了前世和過往……
瘋漢把結(jié)扎手術(shù)述說的毛骨悚然——
而娘曾告訴我,我是因為生產(chǎn)隊里能獎勵一斗小米才在生活最絕望的時候決定生下來的孩子——
我的到來一定能給四處透風(fēng)的家一個富裕的交代。
人類在被斗轉(zhuǎn)星移雕琢的同時也在自己雕琢著自己。
可是,最終的愿望是什么呢?
從山花爛漫到零落成塵,像一場哈哈哈的笑劇。
——我心愛的玲,多虧早早地回到了她原來的家。她那么嬌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生活在這樣喜怒無常的世界。
【夏天優(yōu)美散文】相關(guān)文章:
夏天的雨優(yōu)美散文11-28
夏天的味道的優(yōu)美散文11-21
我的夏天優(yōu)美散文11-22
愜意的夏天的優(yōu)美散文11-22
夏天的回憶優(yōu)美散文07-02
走進夏天優(yōu)美散文07-02
夏天的腳步優(yōu)美散文12-07
夏天碎了優(yōu)美散文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