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力親情二則的散文

　　【背影】

　　一個秋雨綿綿的星期六的傍晚，天陰沉沉的，使人感到些許的壓抑。送走最后一位離校的學(xué)生，李岳望了望山戀起伏的秦嶺，回到房子，推開課本，準(zhǔn)備后天的講義。星期一，他要給孩子們講解朱自清的名篇《背影》。讀著讀著，作者的真摯感情深深地感動了李岳，他熱淚盈眶，不能自已，回想父親送他到校報到的時候，不也有同樣的情景么。

　　那年李岳分到周至縣山區(qū)的這所學(xué)校任教，學(xué)校離最近的終南鎮(zhèn)還有幾十里的山路，又不通車。父親執(zhí)意擠上班車，從咸陽到周至，從周至到終南，車顛簸得厲害，又沒座位，父親一路站著，好不容易到了終南，一打聽車不通，又背上行李將他一路送到學(xué)校，幫他收拾完宿舍，又千叮嚀萬囑咐。臨走，又將他戴了二十年的一塊手表送給李岳，叮囑他千萬要珍惜時間。

　　想到這，李岳怎么也寫不成講義了。父親，你遠(yuǎn)在咸陽工作，明年也該退休了，可你還在一絲不茍的編寫者中師函授教材，要知道，你會有嚴(yán)重的的胃病呀！可你全然不顧，仍然忘我工作。每當(dāng)遇到您的同事，那些在灞橋師范、三原進(jìn)校、乾縣師范……和您一塊工作過的叔叔伯伯們，他們都關(guān)心地詢問您的健康狀況，可您仍然夜以繼日的工作、工作……父親，我下周一定要拋卻一切雜務(wù)，去咸陽看你。

　　李岳想著父親，寫著講義，不知不覺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外面的雨更大了，山風(fēng)也起了哨。他停下筆，泡了碗方便面，剛要吃，砰砰砰！不知是誰敲門。打開門，風(fēng)雨中，年近六旬的老父親站在門外，雖說打著傘，可幾十里山路走下來，全身都濕透了。李岳連忙將氣喘吁吁的父親拉進(jìn)屋里，找出幾件衣服給父親換上。

　　"爸，這么大的風(fēng)雨，你咋還來看我？"

　　"你們學(xué)�；锸巢缓�，你又愛湊合，趁著星期六，我給你買了一只燒雞送來，早上我從咸陽騎車走的時候，天還挺晴朗的，誰知到終南鎮(zhèn)時下起了雨，我只好寄存了自行車，借了把傘到學(xué)校來。"

　　"爸，你有病又忙，我準(zhǔn)備下周去看你。"

　　"你也忙呢，我今天有空，好，你先吃雞肉！"

　　"爸，你吃！"

　　"不！"父親堅決拒絕了他，"咸陽賣的多著呢，你先吃！"

　　父親說著吃起了干糧，李岳望著父親花白的頭發(fā)，泥濘的雙腳，陷入了深深的自責(zé)之中，父親年近花甲，身體又不好，中函教材的編寫又是勞心費力的差事，經(jīng)常要加班加點，此外，還有工作上和家庭里的許多雜事要他處理，他太需要休息了�？伤�放棄休息，騎著自行車，長途跋涉，頂風(fēng)冒雨來看兒子，為什么兒子不能利用星期天去咸陽看看父親呢！

　　李岳拿著燒雞，難以下咽，父親啊，你這樣對待兒子，讓兒子怎樣回報呢？

　　當(dāng)晚，李岳和父親就語文教學(xué)方面的問題談的很晚，此刻，父親又是一位誨人不倦的師長，李岳從他的話語里允吸了知識，充實了力量。父親，您的言傳身教將會感染我一輩子，我一定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父親，您對我的愛絕不是一個"偉大"所能概括的。

　　第二天一早，父親謝絕了李岳的挽留，執(zhí)意要回咸陽上班。風(fēng)雨中，父親打著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山路上，還不時回頭督促他快回屋備課去。

　　望著父親遠(yuǎn)去的背影，李岳的雙眼再一次濕潤了，朱自清的父親偉大，李岳的父親同樣偉大，天下所有的.父親都偉大。愿千千萬萬的兒子們好好珍惜這份無法回報的恩情。

　　如今，父親離世已經(jīng)四年多了，每當(dāng)想起風(fēng)雨中父親的背影，李岳依然心潮澎湃。父親的教誨，父親的音容，父親的一切一切，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思念曾外婆】

　　我的曾外婆嚴(yán)李氏，活到九十多歲。她本是扶風(fēng)杏林人，民國二十三年嫁給曾外爺嚴(yán)懷德，嚴(yán)公乃永壽二高第一任校長，學(xué)識淵博，馳名陜甘，晚年醉心于岐黃之術(shù)，尤對內(nèi)兒科有獨到之處，成為秦川名醫(yī)。他坐堂于監(jiān)軍鎮(zhèn)東市場，門面鋪房置辦齊全，家道興盛，曾外婆自然過了幾年舒心日子，可是好景不長，解放后，曾外爺去世，家產(chǎn)被政府沒收，曾外婆只得帶著外爺們回到鄉(xiāng)下封侯村，過起了窮困艱難的日子。

　　我記事時曾外婆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由于我媽多病，曾外婆經(jīng)常來我家照顧我們姐弟。從曾外婆口中我知道了柳毅傳書，七擒孟獲，還知道了庚子之役，一戰(zhàn)二戰(zhàn)；從他的手上看到了老鼠嫁女，仙女拜壽等剪紙、面塑藝術(shù)。曾外婆好像一個知識寶庫，他什么都懂，什么問題都難不到她。而我記憶最深刻的還是曾外婆的教育藝術(shù)。

　　一次，我纏著媽媽要買一套48本連環(huán)畫《三國演義》，當(dāng)時家中無錢，媽媽沒辦法打了我?guī)紫�，我又委屈又氣憤，跑到曾外婆跟前告狀�?quot;你孫女打我呢？"說著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我娃不哭，甘羅十二當(dāng)宰相，劉秀十二下南陽，我娃哭花了臉連媳婦都訂不下了。"曾外婆說著把我拉到懷里，用手帕擦掉我臉上的淚痕，"她敢打我娃，看我不打她才怪呢。你先去上學(xué)，待會兒我打她。"

　　曾外婆是媽媽的奶奶，媽媽敢打我，曾外婆當(dāng)然敢打媽媽。我聽信了曾外婆的話，神氣十足地上學(xué)去了。

　　放學(xué)后，我的氣早消得無影無蹤了，曾外婆看見我回來，忙說;"閉上眼睛，我給我娃變小人書。"說著從身后取出一本《陳玉成》。

　　"不，我要《三國演義》！"

　　"娃呀！《三國演義》十塊錢，咱們兩個月不吃不喝也攢不夠呀，《陳玉成》六分錢也不容易啊！"

　　……

　　后來我到咸陽上學(xué)，一回到家，不管多忙。第二天準(zhǔn)去看望曾外婆。那時曾外婆已近九十歲了，外爺、外婆也快70歲了，三個老人生活在一起，艱難可想而知。可是曾外婆每次看見我，就好像煥發(fā)了昔日的光彩，他不停地給外爺外婆下命令：

　　"剁臊子，嫠細(xì)面，我娃走州過縣，最愛吃咱這的臊子面。

　　于是常年吃齋的三位老人便為我忙活起來，我于心不忍，總想借故走掉。而我拿的禮品，她從來不吃，總是放到柜里，等客人來了，她才拿出來，還不斷重復(fù)著：

　　"這是我小狗娃給我買的，快嘗嘗。"

　　"小狗娃真乖。"

　　聽到這句話，她心滿意足，非要客人吃完才放手。

　　曾外婆大半生艱辛，我曾想過，等我畢業(yè)掙了工資，一定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墒翘觳患倌�，就在我臨近畢業(yè)的時候，他卻突然去世了，成了我終身的遺憾。

　　如今，我的父母、岳父母都已離世。我的兒女們也到了入學(xué)年齡，他們生活優(yōu)裕，動畫片、電子游戲隨便看、隨便玩，書籍更是想要啥買啥。可是不管他們怎樣自我感覺良好，我卻總覺得他們可憐。沒有爺爺、奶奶、外爺、外婆的孩子，有了委屈找誰去告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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