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寧靜的兵溝大漠散文
禮拜天早晨的六點多我還在被窩,就被好友羅的電話驚醒:“今天有事嗎?沒事和我去兵溝。吃的喝的一切我都已準(zhǔn)備好了,你人來就行,給我做個伴,這次新加的一個自駕車旅游群我不熟悉!
征詢中暗藏綁架,商榷中帶著命令。我還能怎樣?友情就是這樣,需要時就得像一把傘必須撐起來。我只好道:“那就走唄!
遂起床,洗簌完畢,吃了兩個花卷,喝了一杯蜂蜜水,泡好八寶茶,看看時間,離八點半還有四十分鐘,便背起相機悠哉游哉地向集合地點銀古公路口走去。
到達銀固公路口離八點半還有幾分鐘,二三十輛車靠在公路的南邊。徒步的人我雖然不認識,但通過戶外服判斷人員到的不是太多。在那停的許多車是去靈武方向的私家車,車主詢問著每一個過往的人,很是熱情,等待著上班的人員拼車。不大一會兒來了好幾撥徒步者,戶外服五顏六色的鮮艷的顏色和戶外徒步者的青春洋溢的招呼聲,頓時給銀古公路口增添了活力和喧鬧,銀古公路口像個集市或碼頭一般熱鬧非凡。
九點,我和羅上了群里組織者給我們指定的車,隨著其它八輛車迎著早晨的太陽,向距離銀川四十公里的兵溝,灑灑而去。
我們這輛車上,司機旁是一位極其活躍的叫做山山的中年女驢友,后排我居中,通過山山和我的手左驢友的聊天,我知道手左是從青海剛來銀川不久的魚島釣魚驢友,手右是我的好友羅女士。
魚島釣魚善談,說:“銀川的麻雀和喜鵲不但多,都肉乎乎的,不像我們青海瘦巴巴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傷感!
我調(diào)侃道:“黃河之水在蘭州河口以上,叫湟水,河口以下才叫黃水。天下黃河富寧夏,寧夏不但適合人類居住,也適合鳥兒生存。青藏高原是江河發(fā)源之地,天地之靈,皆居于此,不但大德高僧輩出,鳥兒清瘦皆有仙風(fēng)道骨,不可與市井鳥兒相提并論!
好友羅說:“我才不想那么多呢,出來我就是吸吸新鮮空氣,看看新鮮,讓生命留個印記。將來有一份念想,來過兵溝就行!
說話間,不到一小時的路程很快就到了。下車后,溝口是人工水泥砌筑的四個高高聳立的黃土色石柱,即使門柱。北邊的第二根上刻著行書的“兵溝大峽谷”,門柱兩邊至溝崖皆以木質(zhì)欄柵封閉,木質(zhì)的大門也已緊閉。人們一邊選著角度拍照留念,一邊糾結(jié)于石柱上的字由于處于逆光之中,不能達到留影的最佳效果。照完之后沿著北邊門柱邊的一個豁口魚貫而入,里面就是一個大場院,溝的南邊有十幾間房屋,估計是將來收費的管理所,北邊拴著一頭毛驢,一邊悠閑吃著干透的刺蓬草,一邊愛理不理的打量著我們。再向東,溝的對面是一個木欄圍成的牲口圈,一匹駱駝臥在地上旁若無人的反芻著,溝底到處是牲口的糞便,我想起童年拾糞的情景——一群牲口前面走著,后面跟著四五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只要牲畜尾巴上揚,眼見的伙伴喊道:“我的!”那牲畜拉下的糞便就屬于發(fā)現(xiàn)者了。所以牲畜糞便的味道,對我來講很是熟悉。于是感覺到這場景很是親切。此時組織者讓大家圍成一圈,自報家名,互相認識之后, 驢子們開始徒步沿溝而進。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座低矮的木橋,橋下流水已結(jié)冰,但這不妨礙我想象書中記載的“兵溝谷中的珍珠泉泉水潺潺流出”詩情畫意,可惜的是,正當(dāng)我興高采烈的拍攝照片時,驢子們好像是在比賽競走一般已走出好遠,羅對我大叫:“心靈快走!”對于羅的叫喊,我有我的老主意。我知道前面不遠就是拍攝電影《絕地蒼狼》的地方,從路上驢友們的談話中,我知道這幫驢子喜歡這些拍電影的場景遠比喜歡歷史典故的興趣更大。果不其然,十幾分鐘當(dāng)我追趕上時,遠遠的就看見人們正在模仿電影中的劇情打鬧留影。興趣盎然。
此處兵溝從南到北約有七八十米,都用木制的欄柵封閉。為了凸顯欄柵的古舊,木棍全是經(jīng)火燒烤后自然而成的黑色,欄柵大體完好。中間留出一個五六米寬的人車通行的大門。大門兩旁有三米多高用泥土砌筑的門柱,生出了幾分威嚴。進入大門,有木椽和土坯建造的軍中大帳,營房,哨樓,井然有序,連廁所都完好無損,只是由于無人管理顯得有些破敗?磕线厹线叢逯恍信谱樱茢鄳(yīng)是“駐守邊疆,保家衛(wèi)國”的一米見方的八個大字,缺了“衛(wèi)”“守”二字,只剩六字,成了“保家國,駐邊疆”,雖少了一份男兒豪氣,卻徒增幾分親切,讀來也別有一番滋味。
我到不久,大家開始繼續(xù)前行。前幾天銀川剛剛迎來今年入冬的.第一場雪,溫度較低。陰面處還積有許多厚厚的積雪,溝底雪與沙土粘在鞋上,是人感到行走起來倍感吃力費勁,每個人的呼吸都變成了白色的霧氣,但這不是徒步中的最頭疼的事,最頭疼的是整個溝底堆滿了北風(fēng)吹下來的刺蓬草。刺蓬草呈圓球形,直徑在一米左右,像一朵朵不敗的花朵,仿佛和人們較量,它們用渾身的刺嚴正以待,與人們無言的對峙,徹底封死了前行的道路。人們只好沿著溝的邊坡彳亍前行,苦不堪言。
未知的誘惑是永遠是徒步者的動力。未知是人們依然充滿期待的向前走去。這時人們看見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一位女驢子,身著綠色的戶外服,高高的撐著一把紅色的遮陽傘。便開始說起自己在戶外互動中的奇聞趣事。但這打傘驢子不是我徒步見過的最奇特的景象。在今年年初的一次徒步明長城時,我見過一位穿著后跟五公分高的高跟鞋與我們一同徒步的女驢子,那才叫狂。我們一起越過沙漠,爬上古長城,走過蒙古的大漠。最后在黃河邊上見到時,我沒看見這位狂放的女驢子臉上有不適的表情。不知道一天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回去,我真擔(dān)心這位超級驢友的腿子和腳掌第二天還能不能走路?
羅說我是杞人憂天。也是。但走了大半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直特愛照相的羅,今天一反常態(tài),沒有招呼我給她照相,反而對我說她發(fā)現(xiàn)兵溝雖然七拐八彎,卻缺少一步一景的懸念。就像在街市上看人一樣,雖然陌生卻過于平淡,不好玩。
是的,緘默其實是更為強烈的回憶和思念,兵溝是一條歷史的溝,文化的溝,它流淌著千年的光陰,光陰里的那些故事如石一般在歲月的長河里,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那需要人們從文字中去洞見這片世界遠古的故事,在歷史中去傾聽這片土地金戈鐵馬的聲音。
兵溝的這份空曠,這份寧靜,都可兌付快樂,甚至幸福。唯獨不能對付玩。
千年來兵溝已荒涼著稱,以寧靜處世。以靜制動,從不招搖。但這片土地把荒涼修煉成了經(jīng)典,把寧靜演繹為絕唱。兵溝充滿原始地貌的世界里,陪伴荒蕪的除了屈指可數(shù)的生生不息的植被,永恒的就是秦時的明月和漢時的兵墓,以及被寧靜埋葬了的朝朝代代的偉大和卑微、成功與失敗、及其傳說和喧囂。于是,這寧靜中便如鹽水,溶解著一個民族的心酸和苦澀;也如一面鏡子,照耀出一個民族的不屈、坦蕩和赤誠的靈魂。那便是黃河文化不朽的魂魄。
它太沉重,沉重的有些莊嚴肅穆。因為它以中華第一大將蒙恬的高度,以一個名族為大義而舍生求死的大愛做數(shù)據(jù),為人的人格和品行標(biāo)出了明確的刻度。
不是所有的震撼都來自聲音的強大,有一種震撼來源于令人窒息的寧靜。那便是執(zhí)著的固守:如同人們固守愛情,固守事業(yè),固守家國。
正當(dāng)我懷古思今,浮想聯(lián)翩的時候,有人詢問何時進餐休整,原來時間不知不覺已到了十二點。根據(jù)路線我判斷這次走的是“撥浪鼓”式的路線,即入溝后直行一公里,到出現(xiàn)一個三岔溝口處時向東北行進,然后沿溝如沿“撥浪鼓”邊緣一般前行,到第二個三岔溝口處開始返回,最后從第一個東南方向的三岔溝口出來,原路返回。這樣不但徒步路線最短,還能欣賞到兩處電影拍攝場景。果不其然,到第二個三岔溝口處組織者便開始招呼大家休整開吃,聽到指令人們在背風(fēng)處迫不及待的拉開戰(zhàn)場,打開背包,有灶具拉開陣勢,沒有灶具的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熟食,三個一群五個一伙的興高采烈的開吃起來。
四十分鐘的休息結(jié)束,人們體力得到了恢復(fù),速度明顯快了,都恨不得以下走進最后的拍攝場景。我和羅與一位叫百合的驢友為了照相,被遠遠的落在了后邊,為了看到大部隊的行蹤,我攀上了溝北邊的溝崖,上去一看,印入眼簾的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金燦燦的毛烏素沙漠。沙漠的低洼處是被風(fēng)吹而堆積起來黑褐色的干枯植被,如同點點墨跡,整個世界像一幅妙不可言的立體水墨畫。瓦藍瓦藍的天空上,太陽從西南方向照耀下,不由人想起那部“遍地盡是換金甲”的電影,世界如此遼闊,而在我的前面有兩位攝影愛好者,正在忘我的拍攝者。仿佛所有沙粒的都有了生命一般。
回過神來,我大聲呼叫溝底的羅和百合:“遍地盡是黃金甲,好美的沙漠?靵恚 彼齻兩蟻碜允谴蠛粜〗,開始拍攝起來。我看到羅在小心翼翼的拍自己沙灘上的影子,那專注凝重的神情,仿佛稍不注意那些凝固的粼粼沙波就會像水波那樣消失一樣,不由人凝神屏氣起來。
這就是沙漠,荒涼的凝固中能激起跌宕起伏波瀾。
時候不早了,我催促二位疾走追趕前面的人。順著兵溝的溝沿我們一路急行,兩點剛過,當(dāng)我們翻過一座沙丘,終于聽見溝底——另一個拍攝場景處傳來的同伴們的嬉鬧聲,人,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
這個場景是一個大漠的客棧。孤獨,突兀,荒涼,靜寂,客棧坐東面西。四周用木欄柵圍起,院中西南角有一口假井,轱轆仍在,只是沒有了井繩。正東是兩層挺寬敞的客房,只是一層入口的大房門掛著鎖。對面北邊有個樓梯抵達耳房,依然是鐵將軍把門,進去不得。南邊是一排空空的儲物棚,四面透風(fēng)。正北是一排五六米長的馬圈,馬槽和圍欄均在。人們不是學(xué)著馬的樣子把頭伸進馬槽排成一排,照相搞笑,攝影留念,就是圍著水井妝扮村姑逗樂,整個客棧里人聲鼎沸,笑聲不斷。玩的不亦樂乎。
我是第二次來兵溝,第一次與一群徒步愛好者乘坐的是一輛大轎車,從東往西而行,穿越了整個兵溝,在老驢子的帶領(lǐng)下欣賞了兵溝的主要景觀“一障、二墓、三河、四沙、五谷”!耙徽稀本褪恰皽啈颜稀薄J侵腥A第一勇士秦朝大將軍蒙恬于公元前214年北擊匈奴時修筑的要塞“渾懷障”城所在地。和“渾懷障”古戰(zhàn)場遺址!岸埂本褪菨h墓群,兵溝漢墓群為秦未至西漢守邊將士的墓葬群,有數(shù)百座之多。兵溝漢墓不僅有單葬墓、合葬墓,而且內(nèi)部結(jié)構(gòu)豐富多樣,有磚墓室、木墓室、石墓室、土墓室,墓室內(nèi)呈拱形,用子母青磚箍建,墓室寬敞,是目前該區(qū)發(fā)現(xiàn)的最集中、分布最廣、數(shù)量最大的漢代墓群,因其具有極高的文物考古和旅游價值,備受熱愛戶外人們的偏愛!叭印本褪屈S河,兵溝旅游區(qū)流過。莽莽大漠中黃河突然變得寧靜之極,河道寬闊無垠,泱泱黃水帶著歲月的雍容儒雅風(fēng)范,離開寧夏平原,奔向內(nèi)蒙大漠,向毛烏素沙漠從容走去。那是怎樣的氣派啊,黃河依然風(fēng)塵仆仆,沒有海水的清澈,只是多了一份從容,在寧夏平原的地平線上,在與天宇的交界處款款而行,不由讓人聯(lián)想到“黃河母親”的稱謂那么準(zhǔn)確和真實,因為在這款款從容的神情里,人能感受到黃河偉大的母親,它不但創(chuàng)造出優(yōu)美的自然生態(tài),滋養(yǎng)著絢麗的歷史文明,用寧靜把歷史與現(xiàn)實調(diào)和,把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對接,是人與自然和諧!八纳场本褪谴竽鴾下糜螀^(qū)東連毛烏素沙漠,沙漠中有古烽火臺!拔骞取本褪谴髰{谷,兵溝大峽谷地形獨特,溝壑縱橫,峭壁森嚴,跌宕逶迤直達大漠草原深處。蜿蜒曲折十幾公里,大自然的鬼斧神功將兵溝塑造得大氣磅礴。每年的夏秋之際紅嘴鴨嘎然聲起,珍珠泉水潺潺匯集成溪流流向大河,一年四季溝內(nèi)野鴿飛翔。罕有的大漠冬青花盛開著金色的花朵,更顯峽谷天地之靈氣,充滿著神秘的色彩,是探秘古戰(zhàn)場蒼涼悲壯的絕佳所在。
盡興而至,人們又開始出發(fā)了。這條路線是沒法看到“一障”、“二墓”的,但我不清楚組織者為什么沿沙漠而過,怎不組織大家爬上溝崖看看“四沙”呢?由此,想到了《莊子.逍遙游》里一句話:“井蛙不可以語于海,夏蟲不可以語于冰”。不言也罷。
人們走了,但我看見即使冬天冬青也揮著綠色的手掌,在向太陽招手,仿佛對身旁的小草說,在強勁的風(fēng)沙也打不敗太陽。
冬青,第一次我來兵溝也是冬天,但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只知道這無邊的沙漠里怎會有如松翠綠的生命,柔弱而詩意,嫵媚而堅強。它像沙漠的精靈從此棲息在我的生命里,與我的呼吸同漲同落。
滄桑!靜寂!悲壯!達觀,壯美!這就是家鄉(xiāng)的兵溝。
已是三點多,最后一站自然是黃河邊。從小我們就從教科書上知道王維《使至塞上》詩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有人說這是王維于開元二十五年春從長安出發(fā),出使塞外慰問將士,在固原蕭關(guān)寫的,有人說這是在兵溝寫的,按照詩人所走的路線就是長安--蕭關(guān)---靈武---銀川河?xùn)|.....,其實我也贊同后一種說法,因為寧夏只有銀川平原才有詩中的這份氣魄和壯觀。
黃河不得不看,因為它承載和記錄的是歲月太過重大和沉重,相傳蒙恬北擊匈奴、張騫出使西域、昭君出塞和親皆由此西進;康熙親征噶爾丹,返京時也是從這里登船走的水路。如果把這故事里的文字用心打磨,每一個文字都會打磨得讓人震撼的光芒。讓人陶醉。
我不知道用怎樣的文字去定義旅游,但旅游絕不是用相機像蓋章一樣把自己蓋在印有名山大川,河流大漠,廟宇寺院,奇花異草的相片上。旅游是對自然虔誠的朝拜,是心靈對心靈的皈依,如果說幾百年前的工業(yè)化革命,飛速的車輪是天涯變成咫尺,那么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信息革命,把人與世界之間的距離猝不及防的拉近到呼吸可感的地步。我們雖然聞其聲,識其面,我們的身體雖然近了,但我們的心與心的距離卻依然那么遙遠。明顯滯后于軀體。如同磁鐵極近的同機,越近反而生出更加強烈的排斥力。由此,我們變得浮躁、抑郁、冷漠、排斥、妒忌,我們無法把握自己,常常失控,陷入孤獨和糾結(jié)荒漠中,找不見快樂和幸福的綠地。我們尋找的快樂和幸福到底在哪呢?
從兵溝回來,我再一次追問自己,想起大漠不朽的寧靜,我想幸福和快樂也須就藏在那寧靜之中。在已冬天為封皮的以萬物為插圖的寧靜的日子里,像牛羊舔舐鹽堿地一樣,悠閑地、漫不經(jīng)心的慢慢找尋寧靜中融化著的千年的文化食鹽。
也許,我們需要一顆淡定的心,重新審視自己和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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