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題畫鷹詩的文化內(nèi)涵

　　在杜甫題畫詩中，鷹不只是一個畫面形象而且是具有了主體精神的象征意象，這個意象最能表達詩人昂揚壯大的情思和卓然不群的氣度。

　　一、《詩經(jīng)》中鷹的形象

　　早在《詩經(jīng)》時代就有以鷹來象征威猛之勢的，如《詩經(jīng)・小雅・采芑》的“彼飛隼，其飛戾天，”[1]191以鷹的疾飛長空、凌云至天之勢來烘托西周大將方叔南征荊蠻的威猛之勢。還有以鷹的圖案作為軍旗以揚軍威的，如《詩經(jīng)・小雅・六月》中的“織文鳥章，白旆央央”。[1]188《詩經(jīng)・大雅・早麓》中的“鳶飛戾天，魚躍于淵”，以鷹起興，頌美文王祭祀獲福，從而展現(xiàn)了雄鷹搏擊長空的英姿。從《詩經(jīng)》中可以看出，鷹的兇猛之性早已被發(fā)現(xiàn)，并被用于軍事，賦予了特定內(nèi)涵。此后還有以鷹的兇猛、殘酷之性來喻人的。唐代蓄養(yǎng)鷹犬畋獵之風(fēng)盛行，又有蕃夷進獻，好鷹、贈鷹成為當(dāng)時社會上的流行時尚。唐代又是一個尚武的時代，任俠之風(fēng)盛行，鷹的兇猛、英武特性與游俠有契合之處，所以更煽起了社會上普遍對鷹的喜好。在唐代詩文和畫家畫幅中都能見到鷹的存在，尤其是在盛唐。“盛唐的士人更具備空前的自信和抱負(fù)，他們這種良好的自我感覺，總是希望能在自然界中找到相當(dāng)?shù)膶��?yīng)物借以充分地展現(xiàn)出來。蒼鷹超然拔俗于燕雀之流，與士人良好的自我認(rèn)定十分吻合，有了這一契合點，鷹受到士人的鐘愛并被不斷地繪于圖障，詠于詩篇，就不足為奇了。”

　　二、杜甫題畫鷹詩的文化內(nèi)涵

　　《唐朝題畫詩注》收錄的4首題畫鷹詩均為杜甫所作，另有1篇畫贊為李白所作，1篇畫贊為白居易所作。且看杜甫的《畫鷹》：

　　素練風(fēng)霜起，蒼鷹畫作殊。身思狡兔，側(cè)目似愁胡。絳旋光堪摘，軒楹勢可呼。何當(dāng)擊凡鳥，毛血灑平蕪。

　　詩中“風(fēng)霜起”三字狀出了畫鷹兇猛肅殺之勢撲面而來，接著用“身”、“側(cè)目”狀出畫鷹的竦立之姿、兇殺之神。“絳旋”二句描繪出系蒼鷹的金屬、絲繩的閃閃發(fā)光和畫鷹神采飛動、呼之欲出的氣勢。后兩句抒發(fā)感慨，希望畫鷹變成真鷹去參加戰(zhàn)斗，搏擊“凡鳥”，把毛血灑遍平蕪。詩中不僅再現(xiàn)了畫鷹兇猛、肅殺、不凡的形象、氣勢，而且賦予了它戰(zhàn)斗的意蘊，寄托了疾惡如仇之志和思奮報國之情。鷹不只是一個畫面形象而且是具有了主體精神的象征意象，這個意象最能表達詩人昂揚壯大的情思和卓然不群的氣度。

　　再看杜甫的《畫鶻行》：

　　高堂見生鶻，颯爽動秋骨。初驚無拘攣，何得立突兀?乃知畫師妙，巧刮造化窟。寫此神俊姿，充君眼中物。烏鵲滿枝，軒然恐其出。側(cè)腦看青霄，寧為眾禽沒。長翮如刀劍，人寰可超越。乾坤空崢嶸，粉墨且蕭瑟。緬思云沙際，自有煙霧質(zhì)。吾今意何傷，顧步獨紆郁。

　　“高堂”四句用真鶻來寫畫鶻，突出其無拘無攣、高聳獨立的姿態(tài)。“烏鵲”二句用凡鳥烏鵲懼怕畫鷹出來搏擊的丑態(tài)反襯出畫鷹的兇猛、傲然之勢。接著用“側(cè)腦看青霄，寧為眾禽沒。長翮如刀劍，人寰可超越”四句狀出鷹的志在青霄、不為群沒的遠(yuǎn)大志向和翅如刀劍、超越人寰的巨大力量。結(jié)尾處聯(lián)系身世，借畫寄懷，報發(fā)感慨。由畫鷹的不能真飛想到自身空有沖霄之志、超寰之才卻難以施展，從而顧步自憐，憂思難排。詩中再現(xiàn)了畫鷹的傲然獨立、兇猛肅殺、志存青霄的形象，并將身世滄桑之感、懷才不遇之情一并融入其中，使鷹的內(nèi)涵更加豐富，寫鷹也是寫人，主客交融，渾然一體。

　　又杜甫《楊監(jiān)又出畫鷹十二扇》寫道：

　　近時馮紹正，能畫鷙鳥樣。明公出此圖，無乃傳其狀。殊姿各獨立，清絕心有向。疾禁千里馬，氣敵萬人將。憶昔驪山宮，冬移含元仗。天寒大羽獵，此物神俱王。當(dāng)時無凡材，百中皆用壯。粉墨形似間，識者一惆悵。干戈少暇日，真骨老崖嶂。為君除狡兔，會是翻�上。[3]150-151

　　“殊姿”四句描繪出畫鷹清峻絕俗、出群獨立、似欲飛動的神態(tài)美和疾飛勝過千里馬、力能抵萬的氣勢美。“憶昔”六句回憶起唐玄宗驪山溫泉宮羽獵之事，突出鷹的神王之質(zhì)和不凡之用。結(jié)尾句聯(lián)系時事，寫安史之亂以來，干戈不休，鷹已無用武之地，空老山崖。在今昔對比中，惆悵滿懷，感慨萬千。最后仍言雄鷹雖老，但還可搏擊狡兔，暗喻自身尚思為國平亂的志向。在這里，鷹已與時事聯(lián)系起來，成了為國平亂的斗士的化身，超出其既有的文化內(nèi)涵，承載著更多的思想內(nèi)容。杜甫的《姜楚公畫角鷹歌》也是突出了鷹的肅殺之氣、搏擊精神，并隱喻懷才不遇的憤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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