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魂深處的燈光散文

　　[一]

　　每一束燈光，都是一個故事。

　　那燈光，在微微浮動的塵世斑斕著，跳躍著，閃爍著，于眼中泛起柔柔的清波，在心間激起千萬層浪。

　　無論走到哪里，總喜歡欣賞那迷一般的燈光，此消彼長，忽明忽暗，或昏暗，或明亮，或密集，或稀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一樣的風(fēng)情，漾開眸間心底無限的遐思。

　　夜，太鬼魅。我，有些惶惑，有些不安，想要探究那無數(shù)燈光下的故事。在滿目五顏六色的繽紛閃耀里，這些燈光各懷心事、各溢其美，極盡妖嬈，誘惑著所有安靜的魂，那些仰望的眼神唯有深如海的淪陷。

　　仰望漆黑夜幕中那些如麻交織的燈光，就如寡淡生活里劃過的歷歷驚喜，怎樣華麗的詞藻都形容不出的美好，而怎樣夸張的形容又都不會過分。于我的眼中，一盞燈就是一個夢，一個可以無盡放大極致奢華的夢。而我，心甘情愿對它俯首稱臣。

　　滿目流光溢彩，有的好似無比堅定的癡守，有的是色彩如流的交織，有的若童話般裊裊升騰，有的若流蘇般凌空直墜，有的若煙花般傾城而綻……塵世繁華被演繹得淋漓盡致，平日拼命收藏的夢于燈光下肆意張揚。

　　我在的城市，雖是熟悉，可對于燈光，卻總覺變幻萬千撲朔迷離，遲疑的我怎樣也趕不上那日益繽紛閃耀的改變。曾經(jīng)昏黃的街燈被多彩的霓虹次第取代，千姿百態(tài)，琉璃若澈，就連小街小巷都覆蓋上無盡優(yōu)雅的奢華，擋不住的華美。

　　于陌生的城市，喜歡獨自漫步萬家燈火的街頭，欣賞著不同的空氣孕育的迷離閃爍，想要透過不一樣的燈光發(fā)掘著不一樣的故事。有時，看得入神，會忘了城市繁蕪，會忘了身之所在，那些閃閃爍爍讓我著迷，暈開我濃稠的思緒，讓我不想遁逃，亦無力逃脫。

　　相比那些眩彩的燈光，更喜歡那一抹昏黃，冷冷的色調(diào)，神秘而優(yōu)雅。只因，那昏黃，是讓心感覺踏實的色彩，是直視生命本真的顏色，雖有些暗淡，卻與心接近，安靜地彌散著妥貼的暖，給我長長久久的陪伴。

　　我說，燈光是冰冷的奢華。沒有它，寸步難行，世界一片漆黑�？墒�，即使它紅橙黃綠青藍紫交替上演，在眼前傾綻得滿目盛大，卻絲毫感覺不到溫度，冷冷地，寂寂地，高高在上，與你隔著遙遠的距離，若天上的星月般難以企及。

　　大作家王愿堅曾寫道：白天喜歡看見陽光，晚上喜歡看見燈光。這是多數(shù)人的想法�？晌�，總是敝帚自珍地覺得自己的喜好不與人同。我喜歡陽光頹懶地照在大地，萬物都為之靜默。我喜歡燈光純純粹粹的蒼白，那份蒼白可以照得見自己的前世今生。

　　太陽隱去，月兒沉默，星光破碎，燈光也開始與黑暗抗?fàn)�。它們，變著戲法，竭盡所能，創(chuàng)造著黑夜里閃亮的奇跡。這閃亮，聚集著厚厚的感動，跳動著，好似在傾訴著千萬種心情，微笑注視著所有難過或幸福的表情。

　　很迷戀燈光在瞬間亮起的一刻，仿若利箭般刺破層層黑暗，心隨之比寶石還要明亮。常常想，這燈光可以載著夢想飛揚，飛過每一座山川，淌過每一條河流，將真情灑遍，將希望延綿。

　　誰不渴望，通過心靈的努力，擁有燈光下的璀璨？

　　[二]

　　燈光，于我們粗淺直白的了解，是照亮和指引。而挖掘至方方面面的生活，燈光的意義非同一般。

　　記得小學(xué)就讀過《小桔燈》、《賣火柴的小女孩》，只是那一點點生命中最珍貴的微光，卻足夠揚起文中主人公們對美好生活的渴望。那燈光，象征著革命勝利，象征著幸福到來。那燈光，讓她們變得勇敢、堅強、樂觀。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我開始懂了燈光于生命的意義。

　　曾經(jīng)，爺爺奶奶、父親母親時常憶苦思甜，回憶著他們那些朝不保夕、閉塞黯然的日子。那時，根本不知電燈為何物，點的是煤油燈，即使這樣還得算計著，不能想怎樣點就怎樣點，因為煤油都是由公社分配，數(shù)量有限，若大手大腳地點燈，不定就會青黃不接摸黑過日子。

　　至今，仍清楚地記得爺爺做的煤油燈，呈葫蘆狀，形如張嘴蛤蟆狀的燈頭，燈頭一側(cè)有一個旋鈕，可以把燈芯調(diào)進調(diào)出以控制燈的亮度，外邊是玻璃燈罩，擋住濃濃煙霧不至撲在臉上。時常，看爺爺耐心地用擺弄和揉搓著燈芯，將煤油燈調(diào)至最佳的狀態(tài)，讓它既亮堂，又不至于太過浪費。燈罩內(nèi)火苗跳躍，不時發(fā)出噼噼啪啪的聲響，那一束蓬勃芬芳的光，在孩子的眼里亮麗至極。當(dāng)看到那裊裊煙霧悠然升空，竟忍不住伸出小小的手掌，天真地想要將它們收攏于掌心。

　　村里終于有了發(fā)電機，那是讓全村人歡呼雀躍的大喜事。起早摸黑的人們，過足了煙熏火燎的日子，終于盼上了電燈照明，村里再不是暗淡無光的模樣，這翻天覆地的變化怎能不讓人興奮？每到傍晚時分，村里的發(fā)電站便會準(zhǔn)時送電。那時，整個村里家家戶戶的電燈齊刷刷地亮起，華燈初上的盛景美過所有，在孩子的心里更是無限神奇，惹得他們連連拍手叫好，嘴里呼喊著：“來電咯！來電咯！”，而后蹦蹦跳跳地奔走相告。

　　孩子的世界怕黑，所以盼著送電的心情很是急切。每當(dāng)幕色漸沉，一步三搖的我便自顧自來到河岸邊的田埂上，雙手搭成喇叭狀放在嘴邊，扯開稚嫩的嗓音對著河那邊大喊：“發(fā)電咯，發(fā)電咯……”一遍遍不勝其煩，不見到燈光照亮村莊、山川、河流決不罷休。當(dāng)燈光嗖地亮起，河面鋪上了道道金光，便高興得手舞足蹈，好比完成了一件驚人的壯舉。

　　那時的燈光，其實很弱，泛著昏黃，弱到只是可以照得見前方的路，只是可以讓我們能看得清對方的模樣。而若想在燈下穿針引線、寫作業(yè)，那是非常吃力的事情。偶有一家裝上了電視，也因電壓太低導(dǎo)致屏幕晃個不停，看得心驚肉跳，不能盡興。

　　在鄉(xiāng)下，房屋都是獨門獨戶，而且隔著距離，不象城里的樓房一棟挨著一棟。所以，夜晚的鄉(xiāng)村顯得寧靜而清幽，卻也多了份清冷，孩子們更不敢瘋狂地在外玩耍，天一黑就被喚著回家。猶記小時候，只要一來電，父母就會喚著我們：回家吃飯咯！然后乖乖回家，守著昏黃的燈光，吃飯、寫作業(yè)。

　　這縷縷微弱的燈光，照亮了孩子稚嫩的夢想，也照亮了鄉(xiāng)下人清貧的生活。

　　夏日的夜晚，父親時常打著手電筒走在田間地頭，看他精心種植的寶貝生長得旺盛。有時，我會屁癲屁癲地跟在父親的身后，聽著此起彼伏的蟲吟蛙鳴，看一閃一閃的光投射于綠油油的田埂上，一派生動明亮的.景象。父親打著手電這里照照那里瞅瞅，那長長的波光游走于眼底，心間感到無比踏實和安暖。

　　如今，父親已經(jīng)永遠地離開我，而每當(dāng)遭遇困境和挫折，每當(dāng)心中泛起如海的難過，便想起父親的手電筒，延續(xù)成我今生最溫暖的指引，教會我堅強。每每夜深人靜獨坐屏前，望著遠處那些星星點點的燈光，父親那慈愛的臉龐就會浮現(xiàn)在我眼前。淚眼朦朧中，父親的笑臉慢慢融化在那一束束溫暖的燈光里，清清楚楚地印在我的記憶里，濺起許多溫暖的回憶。

　　燈光，是吉祥如意、紅紅火火的象征。猶記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家中一定得把火燒得旺旺，燈光照得通亮，長輩們忙著張羅好吃好喝的，孩子們唱歌跳舞蹦蹦跳跳，一家人說說笑笑、熱熱鬧鬧、其樂融融，舉家團圓的幸福感便油然而生。

　　當(dāng)大家的日子好過了、生活水平提高了，現(xiàn)代的照明，已不再普通，而是愈發(fā)金璧輝煌、千姿百態(tài)。新房裝修，你走進燈具店，準(zhǔn)讓你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瞭亂，這個漂亮，那個華美，這個很古樸，那個很別致，個個讓你愛不釋手。在隨心所欲挑選自己喜歡的燈具時，不必再因為擔(dān)心每月要支出高額電費而精打細(xì)算，而是想怎么亮堂就怎么亮堂，想怎樣盛大就怎樣盛大，家家張燈結(jié)彩，處處琉璃若花，被燈光裝點的世界傾城華美。

　　這萬家燈火，見證著世界日新月異的變化，見證著家庭、國家和社會的興衰榮辱，瑰麗著夢想。

　　[三]

　　燈光，是遙遠的朦朧，是希望的彌漫，亦是心靈最溫暖的相守。

　　時常，在夜深人靜之時，關(guān)上所有的燈，任四周一片漆黑，我要讓自己習(xí)慣這樣的隱沒與沉寂，不想在浩浩燈光之下讓自己暴露無疑。而雙眸，卻拼命地望至窗外最遠的遠方，找尋黑暗中的一線微光，任其一點點在心中聚集，堆積成千萬年不變的希冀。

　　有時，迷戀那燈火通明，盛大而張揚。因為害怕沒來由的沉溺、害怕回憶來襲，因為想要討一點輕薄的暖。于是，整夜整夜打開所有的發(fā)光體，把眼刺得生疼，把心籠得密不透風(fēng)，晶瑩的眸光中依然寫滿了不悔。

　　時常走在昏暗的路燈下，癡癡地看著自己落寞的身影被拉得瘦長，心中充滿了碩大的迷茫。那路燈，立成齊齊整整的長排，恰似那到不了頭的寂寞，無盡的延伸。灰澀的燈光，悄然照進心靈深處昏昏黃黃的暗傷，離愁別緒涌上心頭，堵成難言的郁結(jié)，堆積于胸。

　　有時很想，就這樣追著路燈永遠地走下去，不用停留，不用思索。當(dāng)天一亮、燈一關(guān)，思緒開始沉睡，憂傷亦隨之凝固。

　　大膽直視那些極盡眩目的燈光，想要堅強地對峙，看表象的華美與眼中探測到的真實是否相符。奈何，總禁不住淚盈于睫，不得不繳械投降，無力敗下陣來。眼中的模糊，心靈的重壓，告訴我那些燈光下赤裸裸的殘酷與真實。

　　燈光下的人，獨自餐眠獨自行，心中悲喜交加。燈光下的憂傷，固執(zhí)而清楚地存在，只是很安靜。燈光下的思緒，牽起前程過往，顛覆了慣有的安靜。拼命學(xué)著，于燈光下遺忘，想要把自己修煉成視而不見、收放自如的神。

　　燈光下，蒼白的字行，雖沒有血淚的流淌，卻布滿了凄涼的影像。再不敢想，花好月圓，笛短蕭長，只愿生活還原我最初的模樣，無驚無擾，無悲無喜。即使生活淪為枯了枝葉的樹樁，淪為沒有波光的深潭死水，淪為蒼茫的大漠風(fēng)沙，定格成所有枯蒿的記憶，我也愿意，迎著燈光，把一切識得清楚，然后永遠封藏。

　　用飄忽不定的眼神，一路執(zhí)念，依依追逐著那漂移的熒光，想要與它一同沒入那遮天蔽云的叢林深處，世人看不到我來過的足跡，自己也看不清茫茫前路。只是，心無雜念地朝著心中的方向前行，即使前是懸崖后無退路，也會笑著奔赴。

　　你可知，茂密的叢林之上，月華如練，星光熠熠，全都安靜棲息，心也跟著一靜再靜，唯自己雙掌相握，溢動的暖流開始心與心的對話，心尖上的夢想在這一刻啟航，去到不知名的遠方，很遠，很遠，而你卻永遠看得到。

　　眼中有淚，胸口帶傷。失眠的燈光，蒼白中透著墳場的凄涼，時常刺激著靜謐的血脈，不動聲色地在心底鬧騰。反復(fù)糾纏的意念，讓思維比白日更加清晰。

　　該怎樣去審視這情感與靈魂的碰撞，又該留下怎樣的詩行才足夠燦爛和美麗？

　　[四]

　　驀然回首，那人竟在燈火闌珊處。

　　人生總是不停地上演著相聚別離。一回首，驚艷了雙眸。闌珊燈光下，是深情未改的容顏，是淺笑依舊的嫣然。那束燈光，收集了塵世萬千的暖，投向大地滿滿的情與愛，是怎樣的華麗都替代不了的溫柔。

　　歲月靜好，記憶斑駁。都說時光無情，帶走所有的美好，點滴不剩。我說時光有情，它讓那些舊傷口點滴愈合，讓紅潤重返蒼白的臉龐。只是，燈光亮起的一刻，才明了那些千年的疼痛一直都在，只是很安靜，只是不尋不覓再不追。

　　月色迷離，燈光頹懶，啜飲著微溫的咖啡，一口一個沉默，一口一番思量。沒有淚濕衣衫，只是指尖微涼，在心中涂鴉著片片凌亂，洶涌的思念于夜的上空穿梭飛越，那么肆意，那么狂亂。

　　夜已深，習(xí)慣守候屏前的微光，直至看著它一點點隨著黎明的輕啟而悠然蒼老，如此漫不經(jīng)心，好似一個溫婉的女子一直在等待優(yōu)雅老去的過程，任歲月漫漶，任蒼天暮月拖曳著空寂在心海風(fēng)起云涌，一切好似與己無關(guān)。

　　夜的魅，燈光知道。午夜，萬物皆沒，唯剩昏黃的路燈在堅持光明的固守。它，忘了正淋漓傾瀉的瓢潑大雨，忘了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的風(fēng)，忘了因風(fēng)的追逐而瀟瀟落下的黃葉，忘了電閃雷鳴的肅殺，勇敢地正視世間的萬千變化，將完美或破碎完整地呈現(xiàn)。

　　看似平常的燈光，其中卻藏著深意萬千。那光，是溫暖的指引，是戀人的守護，是父母的牽掛，是生生世世不舍的守望。每當(dāng)我深夜加班或是朋友聚會晚歸，母親總會為我亮起一盞燈，即使她已熟睡。而我習(xí)慣在進樓道前仰望著那一扇窗，窗內(nèi)透出縷縷溫情的光正柔柔撒在我的眼角眉梢，讓我微笑如許。

　　母親也許認(rèn)為，亮著燈只是因為習(xí)慣，習(xí)慣照亮我回家的路，讓我不害怕�？伤齾s不知道，這燈光給了我莫大的安慰和鼓勵，讓我不再迷茫、不再孤寂，不怕辛苦和委屈，更不怕漫長的夜的侵襲。所以，只是為了那盞燈，謝謝你，母親！

　　幸福，真的很簡單。燈光，圍攏在身邊，生出許多微妙的情愫，讓心感覺到無比的踏實和安定。燈光下的你，哪也不想去，只是想這樣窩著，享受這懶懶的溫柔，醉在這淺淺的幸福。

　　觥光交錯，燈影迷離，最美卻是心中的一盞燈。不禁想起大文豪郭沫若《天上的街市》，以浪漫的筆調(diào)為我們展現(xiàn)一幅唯美的畫面，地上有星一樣的燈，天上有燈一樣的星。星燈輝映釀造的生活，雖透著對現(xiàn)實的憤悶以及理想幻滅的悲哀，卻也充滿了對光明幸福的熱烈向往。

　　正因為心中住著一盞燈，詩人才如此詩意澎湃。

　　燈光，似乎不太喜愛白日喧鬧的城市和步履匆匆的行人。它，清楚自己的歸屬，只屬于黑夜，那是它可以盡情招展的世界，要怎樣奢華就怎樣奢華，要怎樣閃亮就怎樣閃亮。它，用它的織烈，溫暖著無數(shù)雙憧憬的目光。

　　若是在寒冷的冬天，寒冷無情地到處施展它的淫威，窗外六角花瓣無聲輕揚。倚立窗前的我定會被眼前的潔白驚艷地吸引，而后，從開著燈光的小屋中飄出的思緒，帶著塵世的微溫，快樂地追逐著飛舞的雪花，如同追逐著我跌落前世的夢境。

　　待萬籟俱寂之時，肆憚偷窺黑夜留下的霓光，是否也是一種悠然的心情？即使沒有月色和星光，即使黑夜依舊，模糊的燈影卻依然堅毅地守護著空曠的城市。

　　藏于夢魂深處的燈光，無聲無息地走來，亦無聲無息地將我們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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