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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的秋天散文

時間:2020-07-18 19:54:31 散文 我要投稿

曾經(jīng)的秋天散文

  又是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天高地闊、大雁南飛的秋天。

曾經(jīng)的秋天散文

  我身陷鋼筋水泥的叢林里迷失了季節(jié),丟失了我曾經(jīng)的秋天。

  那是多么美好的秋天�。≈星锕�(jié)前后,是關(guān)山里的秋最迷人的時候,癡迷山里秋天的非那些半大小子莫屬了,豐碩的秋天給了他們大顯身手,大飽口福的好機(jī)會。

  采野果

  秋天最饞人的當(dāng)屬野果子了。剛一挨上中秋八月,林子里的各種野果子就可以解饞果腹了,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酸梨。山里的酸梨種類多,大小不同,色澤各異。有雞蛋大的酸梨,還有如紐扣般的兔梨;有紅彤彤的也有半紅半青的;還有鵝黃色的。大小的差別顏色的不同以及陰山陽屲的區(qū)別直接和酸梨的味道有關(guān)系。

  吃的次數(shù)多了,就知道哪兒的那一棵樹上的酸梨好吃。剛成熟的酸梨有點酸澀,但是饞嘴的我們才不管它呢,每天放學(xué)后的路上,聚集在酸梨樹下,膽子大的鐵蛋爬上樹,用一根棍子敲打,我們在樹下?lián)焓�,直到所有的衣袋甚至�(xí)锒佳b滿了才離開�;丶业穆飞先訚M了酸梨核,剛開始還吃得干凈,后來就是狗吃羊腸子——連吃帶?豁(我們的方言,就是糟蹋浪費的意思),吃得少扔得多,大人們看見了,一疊聲地責(zé)怪著:“唉——這些碎慫,饞瘋了,等不及酸梨熟好么!”

  大人說的酸梨熟好,就是指寒露過后,酸梨經(jīng)過霜殺之后,大部分脫離枝頭,由硬變軟,色澤也一律變黑,吃一口,汁水酸甜,果肉糯軟,往往令人不能自禁。我們哪里能等到酸梨自己落下呢,就那樣暴殄天物著�?斓剿盗耍崂娲蠖嚯x開了枝頭,落在樹下厚厚的落葉里,我們或背著背篼或提著竹籠,呼朋喚友,三五成群,一撥一個地方,從厚厚的落葉里撿拾酸梨。那時候每家都有一口頭號缸,差不多裝三四竹籠酸梨呢。我們把酸梨撿拾回去,母親們會再次挑揀,壓爛了的給豬吃,已經(jīng)變軟變色了的'當(dāng)即可食,硬而未變色的就裝進(jìn)大缸捂上,每逢鄰居串門或者有親友來訪,酸梨就是招呼客人的水果,雖然家家有,但是總覺著別人家的味道好,一缸酸梨差不多要吃到立冬前后呢。

  山里娃皮實,自幼飲山泉食野果玩泥巴,卻很少有病病疾疾的,就是到現(xiàn)在,我們早過了知天命之年,很少有腸胃病之類的,這應(yīng)該歸功于酸梨的滋潤了,因為酸梨有健脾開胃的功效,當(dāng)然這是成人以后,學(xué)醫(yī)的伙伴告訴我們的。

  村子?xùn)|頭的地埂邊有一棵洗臉盆粗的酸梨樹,大家都叫炒面酸梨,其根源是在五十年代末,那場世人皆知的年饉中,村人饑餓難捱,其中一人把酸梨切片曬干,和上少許炒熟的燕麥在石磨上推成炒面充饑,味道竟然酸中回甘,余味悠長。村人們紛紛仿效,家家制作酸梨炒面,那棵碩大的酸梨樹成了全村人的救命樹。為了紀(jì)念那棵酸梨樹的救命之恩,村人就給它以“炒面酸梨”命名。到我記事,雖然饑餓的陰影還在,但已經(jīng)不需要制作酸梨炒面了——畢竟醋澀糙口,更難言的是能吃下去屙不出來,凡是吃過的人都這樣說。但是炒面酸梨我吃過多年,那是一種狀如雞腿,顏色嫣紅的酸梨,未成熟時堅硬生澀少汁,一挨成熟,卻是難得的佳品,甜味純正,不酸不澀,人人愛吃。

  遺憾的是,那么好的一棵酸梨樹,在七十年代末,竟然被生產(chǎn)隊長鋸倒給公社書記做了案板。沒有了那棵大酸梨樹,村子?xùn)|頭顯得空曠寂寥,隊長和書記被人們在暗中詛咒了多年。

  酸梨能吃的時候,毛榛子、松子也成熟了。毛榛子的樹低矮,半大小子都能摘上,只是毛榛子外殼上的絨毛細(xì)小而尖銳,不知不覺中就扎進(jìn)了皮肉,等摘完了毛榛子,雙手和胳膊腕其癢難捱,不住地抓撓,手背和胳膊腕被撓得紅亮,實在受不了了就抓一把土涂抹在上面。盡管如此,毛榛子的脆嫩甜香總是讓人忘記癢癢時的難受,不由自主地走到毛榛子樹下。吃松子就不容易了。山里的松樹大多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且樹木高達(dá)數(shù)十米,只有鐵蛋和金狗少數(shù)幾個膽大的才敢爬樹,我們只能守在樹下,盡量給人家說好話,巴結(jié)討好,被哄高興了,他們就用鐮刀把碩大的松塔割下來,我們在下面撿拾,等大家的背篼,竹籠都裝滿了,他們再割幾十個供我們燒烤著吃。松子生吃雖然鮮嫩,但是嘴里要苦好多天,就是喝糖水都是苦的,所以我們吃松子都是燒烤著吃,把松塔在火堆里燒得焦黑,撥拉出來放涼,再剝出松子,燒熟后的松子更加醇香。

  除此之外,面栗子、山酊子、山葡萄等都是各具特色的野果子,開胃解饞,百吃不厭。

  掏豬獾

  吃野菜喝糊湯的腸胃最缺少的就是油水,好不容易熬到秋天了,就要想法子滋潤滋潤枯燥的腸胃了。

  關(guān)山里有著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動物,可是我們能夠逮住的只有豬獾了,豬獾和肥豬豬很相似,只是體型小許多,肥胖的程度不差上下。據(jù)說山里還有一種狗獾,我從未見到過,可能是太少或者緣慳。

  入了秋的豬獾肥到了極致,無論大小,都是一個肉球。豬獾大多棲身在山崖的石縫或者石洞里,也有少數(shù)在地上打洞。棲身石洞的豬獾只有一個出口,地上打洞的則有兩個出口。無論在哪里棲身的豬獾,都靠糟蹋洋芋、燕麥等農(nóng)作物生存。山里的娃娃打小跟上大人們上山跋屲,經(jīng)多見廣,做好多事都是耳濡目染,無師自通,掏獾就是其中之一。

  豬獾屬于白天睡覺晚上活動的一類,秋月里的豬獾偷食了農(nóng)田里的洋芋和其它秋田作物,肥得流油,步履蹣跚。豬獾本身有一股濃烈的騷臭味,只要在背風(fēng)向陽的石縫周圍注意觀察和嗅聞,就不難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一旦發(fā)現(xiàn)了豬獾的行蹤,拿著準(zhǔn)備好的長棍,悄悄摸到跟前,如果豬獾是醒著的,就要迅速用棍子死死戳住,其他人則忙著搬石頭壘洞口;如果豬獾正在呼呼大睡,就不必用棍子,只需快速封住洞口即可。封住洞口之后,找來干樹葉枯樹枝堆在洞口點燃,用衣服往洞里扇風(fēng),濃煙會借助風(fēng)力涌進(jìn)洞里,豬獾就被熏得暈頭轉(zhuǎn)向,最后窒息而死。也有例外,那年我和鐵蛋,金狗三個在老鷹崖找到了一頭豬獾,堵好洞口之后我們開始點火熏獾,剛熏了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忽聽得洞里一陣折騰,我們以為豬獾被熏倒了,不等我們回過神來,“嘩啦”一聲,壘在洞口的碎石頭被沖得四散,一頭毛色微黃的豬獾吼叫著探出了它尖長的嘴,就在我們驚駭不已的時候,那頭老豬獾已經(jīng)逃之夭夭。

  土洞里的豬獾熏起來比石縫里的容易一些。豬獾的土洞有兩個出口,幾個人在一個洞口點著柴草熏,幾個人在另一個洞口等候,豬獾被熏得招架不住了,就會從另一個洞口逃竄,守候在此的人早舉著?頭或者斧頭等候,一看見豬獾的腦袋露出,就敲它一家伙,輕而易舉,手到擒來。

  豬獾燙凈之后,雪白圓潤,只是那濃郁的騷臭令人呼吸困難,奇怪的是,每次掏到豬獾,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聞見騷臭味,個個臉上寫滿了饕餮之徒的貪婪。人在饑餓的時候好像嗅覺也遲鈍了許多,要不咋會沒有人聞見豬獾的騷臭呢!豬獾太肥了,幾乎沒有瘦肉,那白亮滑膩的肥膘燉蘿卜或者洋芋,都香濃解饞。如果瞅見我們嘴上一個油圈圈的那幾天,毫無疑問,肯定又掏了一只豬獾!

  長大成人之后,才曉得豬獾的肉性熱,不僅解饞還能治病,尤其是治療風(fēng)濕病很有療效。也有朋友數(shù)次托我尋找獾油,在三伏天涂抹在膝蓋部讓太陽炙烤,果然有效果,三五個朋友的父母的風(fēng)濕病就是靠獾油曬好的。至此我才明白,山里長大的我們自幼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卻很少有人患風(fēng)濕,應(yīng)該是沒有少吃豬獾肉的結(jié)果了。

  打瞎瞎

  豬獾雖然肥嫩解饞,可畢竟掏到的次數(shù)很少,為了保護(hù)莊稼,也為了解饞,我們把目光轉(zhuǎn)向了瞎瞎。

  瞎瞎,學(xué)名叫華鼢鼠,我們叫(haha),是一種生活在地下,靠食植物的根莖生存的鼠類,對莊稼的危害性極大。山里的莊稼廣種薄收,再加上瞎瞎的危害,農(nóng)人想要有個好收成,除了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之外,還要會打瞎瞎,如果不會打瞎瞎,嚴(yán)重的時候連種子都收不回來,尤其是洋芋和黨參、獨活、大黃、川芎等藥材。

  打瞎瞎是個技術(shù)活,不是誰都能夠?qū)W會的,我們村子里打瞎瞎的把式是王老伯和我父親,年輕一輩的就算我了,我打瞎瞎的技術(shù)得了父親的真?zhèn)�,在村子里無人比肩。我的父親曾經(jīng)承攬過幾年給生產(chǎn)隊打瞎瞎的任務(wù),按照瞎瞎的尾巴計工分,一條尾巴二分工,如果父親一天能夠打五個瞎瞎,就可以計十分工,等于一個壯勞力的工分了。

  打瞎瞎的關(guān)鍵是學(xué)會察看瞎瞎的蹤跡。瞎瞎對光很敏感,如果發(fā)現(xiàn)洞子漏光,就會很快壅土堵住的。有經(jīng)驗的農(nóng)人會辨認(rèn)出瞎瞎所在的方向,刨開洞口,安裝好特制的弓箭,等瞎瞎壅土堵洞口時觸發(fā)機(jī)關(guān),瞎瞎就會被箭射殺。大多數(shù)人只會安裝弓箭卻不會辨認(rèn)瞎瞎的行蹤,往往弄錯了方向,還有的找對了方向,由于弓箭偽裝不好,也不能湊效。一旦瞎瞎受過一次傷或者被弓箭驚嚇過一次,要想再次射殺,就非常困難,其實,農(nóng)人和瞎瞎的較量就是斗智斗勇的過程。

  父親打瞎瞎十拿九穩(wěn)。我十一二歲的時候就跟上父親到莊稼地里打瞎瞎,起初是看著父親掰開鼠洞,辨認(rèn)行蹤,再學(xué)習(xí)弓箭的安裝,后來便代父出征,獨當(dāng)一面了。當(dāng)然了,我希望能打住瞎瞎和工分沒有關(guān)系,我更渴望的是肥嫩的瞎瞎肉。

  秋天的瞎瞎正肥。如果一天只打住了一兩個瞎瞎,父親就把它們開膛破肚,掏去內(nèi)臟,清水洗凈,然后攔腰一折,捆綁成一個球狀,埋進(jìn)灶膛或者炕洞的灰燼里,半個時辰過去,用撥火棍撥出來,剝?nèi)ネ饷娴慕购龑�,紅褐色油汪汪的瞎瞎肉濃香四溢,令人口水長流。父親挨個給我們分配,兄弟姊妹都有了一個油漉漉的嘴圈。一天打的瞎瞎多了,父親就用開水褪盡毛,清理內(nèi)臟之后,燉在那口安口窯燒制的砂馬勺里,那口砂馬勺很大,最多的一次曾燉過五個瞎瞎呢。清燉的瞎瞎肉雖然香味不及燒烤的濃烈,但是吃肉喝湯的愜意也是獨具特色的。

  我在兩歲的時候得過一次百日咳,差點一命嗚呼,童年時期又多日子野菜果腹,身體羸弱,瘦骨嶙峋,后來吃了幾年的瞎瞎肉,竟然強(qiáng)壯了許多,老家的三爺爺是一名老中醫(yī),知道實情之后,肯定地說:“瞎瞎食百草,肉大補(bǔ),難怪娃娃瘦而硬氣�!逼鋵嵨业牡艿苊妹枚汲赃^瞎瞎肉,只不過我因為親勞而近水樓臺先得月,比他們吃得多些罷了。在靠野菜果腹的年月,瞎瞎肉不僅充饑還解饞,真是老天爺賜予窮人家娃娃的救命寶呢。

  瞎瞎的肉肥嫩解饞,毛皮也是保暖的好東西。瞎瞎皮輕薄絨厚,積攢多了,用硝熟制之后,縫在袖口暖手,縫在帽耳上暖耳朵,有一年母親在給我們制作的棉鞋里面襯上瞎瞎皮,那個熱乎勁至今還新鮮著。

  時至今日,關(guān)山里的野果子在每年的秋天依然搖曳在枝頭,醒目耀眼;豬獾們成群結(jié)隊游走于山卯溝坡,貪婪地吞噬著草木的根莖,享受著秋陽的溫暖;瞎瞎們擺脫了人類的射殺,歡呼雀躍,為過冬忙碌著,盡可能地積攢充足的食物,雖然沒有了洋芋等農(nóng)作物,但關(guān)山豐富的植被是它們?nèi)≈槐M的寶藏。唯有我,早已經(jīng)脫離了曾經(jīng)的家園,被羈絆在鋼筋水泥造就的“籠子里”疲憊不堪,一年一度的秋風(fēng)提醒著我日漸麻痹的神經(jīng),唯有遠(yuǎn)望關(guān)山,思念著曾經(jīng)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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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的秋天散文

  又是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天高地闊、大雁南飛的秋天。

曾經(jīng)的秋天散文

  我身陷鋼筋水泥的叢林里迷失了季節(jié),丟失了我曾經(jīng)的秋天。

  那是多么美好的秋天�。≈星锕�(jié)前后,是關(guān)山里的秋最迷人的時候,癡迷山里秋天的非那些半大小子莫屬了,豐碩的秋天給了他們大顯身手,大飽口福的好機(jī)會。

  采野果

  秋天最饞人的當(dāng)屬野果子了。剛一挨上中秋八月,林子里的各種野果子就可以解饞果腹了,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酸梨。山里的酸梨種類多,大小不同,色澤各異。有雞蛋大的酸梨,還有如紐扣般的兔梨;有紅彤彤的也有半紅半青的;還有鵝黃色的。大小的差別顏色的不同以及陰山陽屲的區(qū)別直接和酸梨的味道有關(guān)系。

  吃的次數(shù)多了,就知道哪兒的那一棵樹上的酸梨好吃。剛成熟的酸梨有點酸澀,但是饞嘴的我們才不管它呢,每天放學(xué)后的路上,聚集在酸梨樹下,膽子大的鐵蛋爬上樹,用一根棍子敲打,我們在樹下?lián)焓�,直到所有的衣袋甚至�(xí)锒佳b滿了才離開�;丶业穆飞先訚M了酸梨核,剛開始還吃得干凈,后來就是狗吃羊腸子——連吃帶?豁(我們的方言,就是糟蹋浪費的意思),吃得少扔得多,大人們看見了,一疊聲地責(zé)怪著:“唉——這些碎慫,饞瘋了,等不及酸梨熟好么!”

  大人說的酸梨熟好,就是指寒露過后,酸梨經(jīng)過霜殺之后,大部分脫離枝頭,由硬變軟,色澤也一律變黑,吃一口,汁水酸甜,果肉糯軟,往往令人不能自禁。我們哪里能等到酸梨自己落下呢,就那樣暴殄天物著�?斓剿盗耍崂娲蠖嚯x開了枝頭,落在樹下厚厚的落葉里,我們或背著背篼或提著竹籠,呼朋喚友,三五成群,一撥一個地方,從厚厚的落葉里撿拾酸梨。那時候每家都有一口頭號缸,差不多裝三四竹籠酸梨呢。我們把酸梨撿拾回去,母親們會再次挑揀,壓爛了的給豬吃,已經(jīng)變軟變色了的'當(dāng)即可食,硬而未變色的就裝進(jìn)大缸捂上,每逢鄰居串門或者有親友來訪,酸梨就是招呼客人的水果,雖然家家有,但是總覺著別人家的味道好,一缸酸梨差不多要吃到立冬前后呢。

  山里娃皮實,自幼飲山泉食野果玩泥巴,卻很少有病病疾疾的,就是到現(xiàn)在,我們早過了知天命之年,很少有腸胃病之類的,這應(yīng)該歸功于酸梨的滋潤了,因為酸梨有健脾開胃的功效,當(dāng)然這是成人以后,學(xué)醫(yī)的伙伴告訴我們的。

  村子?xùn)|頭的地埂邊有一棵洗臉盆粗的酸梨樹,大家都叫炒面酸梨,其根源是在五十年代末,那場世人皆知的年饉中,村人饑餓難捱,其中一人把酸梨切片曬干,和上少許炒熟的燕麥在石磨上推成炒面充饑,味道竟然酸中回甘,余味悠長。村人們紛紛仿效,家家制作酸梨炒面,那棵碩大的酸梨樹成了全村人的救命樹。為了紀(jì)念那棵酸梨樹的救命之恩,村人就給它以“炒面酸梨”命名。到我記事,雖然饑餓的陰影還在,但已經(jīng)不需要制作酸梨炒面了——畢竟醋澀糙口,更難言的是能吃下去屙不出來,凡是吃過的人都這樣說。但是炒面酸梨我吃過多年,那是一種狀如雞腿,顏色嫣紅的酸梨,未成熟時堅硬生澀少汁,一挨成熟,卻是難得的佳品,甜味純正,不酸不澀,人人愛吃。

  遺憾的是,那么好的一棵酸梨樹,在七十年代末,竟然被生產(chǎn)隊長鋸倒給公社書記做了案板。沒有了那棵大酸梨樹,村子?xùn)|頭顯得空曠寂寥,隊長和書記被人們在暗中詛咒了多年。

  酸梨能吃的時候,毛榛子、松子也成熟了。毛榛子的樹低矮,半大小子都能摘上,只是毛榛子外殼上的絨毛細(xì)小而尖銳,不知不覺中就扎進(jìn)了皮肉,等摘完了毛榛子,雙手和胳膊腕其癢難捱,不住地抓撓,手背和胳膊腕被撓得紅亮,實在受不了了就抓一把土涂抹在上面。盡管如此,毛榛子的脆嫩甜香總是讓人忘記癢癢時的難受,不由自主地走到毛榛子樹下。吃松子就不容易了。山里的松樹大多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且樹木高達(dá)數(shù)十米,只有鐵蛋和金狗少數(shù)幾個膽大的才敢爬樹,我們只能守在樹下,盡量給人家說好話,巴結(jié)討好,被哄高興了,他們就用鐮刀把碩大的松塔割下來,我們在下面撿拾,等大家的背篼,竹籠都裝滿了,他們再割幾十個供我們燒烤著吃。松子生吃雖然鮮嫩,但是嘴里要苦好多天,就是喝糖水都是苦的,所以我們吃松子都是燒烤著吃,把松塔在火堆里燒得焦黑,撥拉出來放涼,再剝出松子,燒熟后的松子更加醇香。

  除此之外,面栗子、山酊子、山葡萄等都是各具特色的野果子,開胃解饞,百吃不厭。

  掏豬獾

  吃野菜喝糊湯的腸胃最缺少的就是油水,好不容易熬到秋天了,就要想法子滋潤滋潤枯燥的腸胃了。

  關(guān)山里有著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動物,可是我們能夠逮住的只有豬獾了,豬獾和肥豬豬很相似,只是體型小許多,肥胖的程度不差上下。據(jù)說山里還有一種狗獾,我從未見到過,可能是太少或者緣慳。

  入了秋的豬獾肥到了極致,無論大小,都是一個肉球。豬獾大多棲身在山崖的石縫或者石洞里,也有少數(shù)在地上打洞。棲身石洞的豬獾只有一個出口,地上打洞的則有兩個出口。無論在哪里棲身的豬獾,都靠糟蹋洋芋、燕麥等農(nóng)作物生存。山里的娃娃打小跟上大人們上山跋屲,經(jīng)多見廣,做好多事都是耳濡目染,無師自通,掏獾就是其中之一。

  豬獾屬于白天睡覺晚上活動的一類,秋月里的豬獾偷食了農(nóng)田里的洋芋和其它秋田作物,肥得流油,步履蹣跚。豬獾本身有一股濃烈的騷臭味,只要在背風(fēng)向陽的石縫周圍注意觀察和嗅聞,就不難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一旦發(fā)現(xiàn)了豬獾的行蹤,拿著準(zhǔn)備好的長棍,悄悄摸到跟前,如果豬獾是醒著的,就要迅速用棍子死死戳住,其他人則忙著搬石頭壘洞口;如果豬獾正在呼呼大睡,就不必用棍子,只需快速封住洞口即可。封住洞口之后,找來干樹葉枯樹枝堆在洞口點燃,用衣服往洞里扇風(fēng),濃煙會借助風(fēng)力涌進(jìn)洞里,豬獾就被熏得暈頭轉(zhuǎn)向,最后窒息而死。也有例外,那年我和鐵蛋,金狗三個在老鷹崖找到了一頭豬獾,堵好洞口之后我們開始點火熏獾,剛熏了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忽聽得洞里一陣折騰,我們以為豬獾被熏倒了,不等我們回過神來,“嘩啦”一聲,壘在洞口的碎石頭被沖得四散,一頭毛色微黃的豬獾吼叫著探出了它尖長的嘴,就在我們驚駭不已的時候,那頭老豬獾已經(jīng)逃之夭夭。

  土洞里的豬獾熏起來比石縫里的容易一些。豬獾的土洞有兩個出口,幾個人在一個洞口點著柴草熏,幾個人在另一個洞口等候,豬獾被熏得招架不住了,就會從另一個洞口逃竄,守候在此的人早舉著?頭或者斧頭等候,一看見豬獾的腦袋露出,就敲它一家伙,輕而易舉,手到擒來。

  豬獾燙凈之后,雪白圓潤,只是那濃郁的騷臭令人呼吸困難,奇怪的是,每次掏到豬獾,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聞見騷臭味,個個臉上寫滿了饕餮之徒的貪婪。人在饑餓的時候好像嗅覺也遲鈍了許多,要不咋會沒有人聞見豬獾的騷臭呢!豬獾太肥了,幾乎沒有瘦肉,那白亮滑膩的肥膘燉蘿卜或者洋芋,都香濃解饞。如果瞅見我們嘴上一個油圈圈的那幾天,毫無疑問,肯定又掏了一只豬獾!

  長大成人之后,才曉得豬獾的肉性熱,不僅解饞還能治病,尤其是治療風(fēng)濕病很有療效。也有朋友數(shù)次托我尋找獾油,在三伏天涂抹在膝蓋部讓太陽炙烤,果然有效果,三五個朋友的父母的風(fēng)濕病就是靠獾油曬好的。至此我才明白,山里長大的我們自幼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卻很少有人患風(fēng)濕,應(yīng)該是沒有少吃豬獾肉的結(jié)果了。

  打瞎瞎

  豬獾雖然肥嫩解饞,可畢竟掏到的次數(shù)很少,為了保護(hù)莊稼,也為了解饞,我們把目光轉(zhuǎn)向了瞎瞎。

  瞎瞎,學(xué)名叫華鼢鼠,我們叫(haha),是一種生活在地下,靠食植物的根莖生存的鼠類,對莊稼的危害性極大。山里的莊稼廣種薄收,再加上瞎瞎的危害,農(nóng)人想要有個好收成,除了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之外,還要會打瞎瞎,如果不會打瞎瞎,嚴(yán)重的時候連種子都收不回來,尤其是洋芋和黨參、獨活、大黃、川芎等藥材。

  打瞎瞎是個技術(shù)活,不是誰都能夠?qū)W會的,我們村子里打瞎瞎的把式是王老伯和我父親,年輕一輩的就算我了,我打瞎瞎的技術(shù)得了父親的真?zhèn)�,在村子里無人比肩。我的父親曾經(jīng)承攬過幾年給生產(chǎn)隊打瞎瞎的任務(wù),按照瞎瞎的尾巴計工分,一條尾巴二分工,如果父親一天能夠打五個瞎瞎,就可以計十分工,等于一個壯勞力的工分了。

  打瞎瞎的關(guān)鍵是學(xué)會察看瞎瞎的蹤跡。瞎瞎對光很敏感,如果發(fā)現(xiàn)洞子漏光,就會很快壅土堵住的。有經(jīng)驗的農(nóng)人會辨認(rèn)出瞎瞎所在的方向,刨開洞口,安裝好特制的弓箭,等瞎瞎壅土堵洞口時觸發(fā)機(jī)關(guān),瞎瞎就會被箭射殺。大多數(shù)人只會安裝弓箭卻不會辨認(rèn)瞎瞎的行蹤,往往弄錯了方向,還有的找對了方向,由于弓箭偽裝不好,也不能湊效。一旦瞎瞎受過一次傷或者被弓箭驚嚇過一次,要想再次射殺,就非常困難,其實,農(nóng)人和瞎瞎的較量就是斗智斗勇的過程。

  父親打瞎瞎十拿九穩(wěn)。我十一二歲的時候就跟上父親到莊稼地里打瞎瞎,起初是看著父親掰開鼠洞,辨認(rèn)行蹤,再學(xué)習(xí)弓箭的安裝,后來便代父出征,獨當(dāng)一面了。當(dāng)然了,我希望能打住瞎瞎和工分沒有關(guān)系,我更渴望的是肥嫩的瞎瞎肉。

  秋天的瞎瞎正肥。如果一天只打住了一兩個瞎瞎,父親就把它們開膛破肚,掏去內(nèi)臟,清水洗凈,然后攔腰一折,捆綁成一個球狀,埋進(jìn)灶膛或者炕洞的灰燼里,半個時辰過去,用撥火棍撥出來,剝?nèi)ネ饷娴慕购龑�,紅褐色油汪汪的瞎瞎肉濃香四溢,令人口水長流。父親挨個給我們分配,兄弟姊妹都有了一個油漉漉的嘴圈。一天打的瞎瞎多了,父親就用開水褪盡毛,清理內(nèi)臟之后,燉在那口安口窯燒制的砂馬勺里,那口砂馬勺很大,最多的一次曾燉過五個瞎瞎呢。清燉的瞎瞎肉雖然香味不及燒烤的濃烈,但是吃肉喝湯的愜意也是獨具特色的。

  我在兩歲的時候得過一次百日咳,差點一命嗚呼,童年時期又多日子野菜果腹,身體羸弱,瘦骨嶙峋,后來吃了幾年的瞎瞎肉,竟然強(qiáng)壯了許多,老家的三爺爺是一名老中醫(yī),知道實情之后,肯定地說:“瞎瞎食百草,肉大補(bǔ),難怪娃娃瘦而硬氣�!逼鋵嵨业牡艿苊妹枚汲赃^瞎瞎肉,只不過我因為親勞而近水樓臺先得月,比他們吃得多些罷了。在靠野菜果腹的年月,瞎瞎肉不僅充饑還解饞,真是老天爺賜予窮人家娃娃的救命寶呢。

  瞎瞎的肉肥嫩解饞,毛皮也是保暖的好東西。瞎瞎皮輕薄絨厚,積攢多了,用硝熟制之后,縫在袖口暖手,縫在帽耳上暖耳朵,有一年母親在給我們制作的棉鞋里面襯上瞎瞎皮,那個熱乎勁至今還新鮮著。

  時至今日,關(guān)山里的野果子在每年的秋天依然搖曳在枝頭,醒目耀眼;豬獾們成群結(jié)隊游走于山卯溝坡,貪婪地吞噬著草木的根莖,享受著秋陽的溫暖;瞎瞎們擺脫了人類的射殺,歡呼雀躍,為過冬忙碌著,盡可能地積攢充足的食物,雖然沒有了洋芋等農(nóng)作物,但關(guān)山豐富的植被是它們?nèi)≈槐M的寶藏。唯有我,早已經(jīng)脫離了曾經(jīng)的家園,被羈絆在鋼筋水泥造就的“籠子里”疲憊不堪,一年一度的秋風(fēng)提醒著我日漸麻痹的神經(jīng),唯有遠(yuǎn)望關(guān)山,思念著曾經(jīng)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