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送你登上遠去的舟帆的散文

　　2008年最后一天的陽光穿過飯店的玻璃，暖洋洋地灑在肩頭，與從小火鍋里蒸騰的熱氣交融在一起，很快地就啟開了額頭的毛孔，熱乎乎地滲出細密的汗珠，仿佛春天就在窗外輕輕地呼喚，心里就充滿著無言的眷戀——這個年份給予我的依偎只有這一段時光了。當子時的霜花落在蓑草葉脈間，落在孤零零的掛著幾片黃葉的枝頭的時候，它將登上宇宙的花船，劃開云的浪花而遠行，不知為什么，我的心頭驟然地躍出一句古人的詩句：“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別了，我的2008。

　　我有時候，總是帶著一種虔誠的膜拜驚異我們祖先的聰明與智慧，始終執(zhí)著地認為，把無始無終的時間一維分割成無數(shù)的有限的線段，是人類最為偉大的清醒。于是，便有了“今夜今宵盡，明年明日催”的感慨，有了“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天”的感慨，有了“明年豈無年，心事漫蹉跎”的懷想。特別是過了50歲以后，才真正地體味到這種清醒的解讀對于生命的緊鑼密鼓的催促。似乎只有到了這個季節(jié)，才真正地懂得了什么叫“白駒過隙”。當新歲的爆竹還在耳際喧響的時候，它遠行的身影已經(jīng)在眼前徘徊了。于是，望著一年中最后的陽光，忽然覺得有許多的話要說：歡愉的、悲愴的、收獲的、失落的，雜色補訂一樣地從心頭漫過，敲打著我情感的琴鍵。

　　今夜，我送你遠行，聆聽宇宙碼頭的鳴笛，帶著留不住的遺憾，禁不住檢索背上的行囊，那里面盛滿了日子的圣果。絲絲縷縷間透著“秭歸夜半猶啼血”的瘢痕，聲聲節(jié)節(jié)中飄揚著“滌硯還疏舊著書”的墨跡。與云水對語，將散文的雨滴賦予了天時人事的起伏跌宕，雜志一本一本地飛躍關(guān)山，落在我的案頭，我原以為在2008年的歲尾不會再有新的作品問世，然而，就在那個寒意瀟瀟的早晨，門衛(wèi)送來了一本來自南國的寄品，刊登了我的《乾陵思緒》，貪婪地吮吸墨香書韻，然而，欣慰和滿足頃刻煙云一樣地散去，留下的只有孤獨與寂寞的倉皇，因為早已過了“昨日猶是少年人”的年齡，實在不值得為片紙只字見諸報刊而“漫卷詩書喜欲狂”的了。與漢武交感，把思維的靈性都給予了沉睡千年的頭顱。當驚異65萬字的文字就是在過去的365個朝暉夕陰中從筆下流出的時候，忽然地問自己“這樣執(zhí)著究竟為什么？”無法問訊南來北往客，無緣過去未來共斟酌。難道不弄文學，生命就真地失去了“我思故我在”的本真了么？然而，現(xiàn)在，當電話里再度傳來一位作家的溫暖的聲音，當他不無興奮地告訴我，我為他撰寫的評論見報的消息后，我還是默默地眼熱心潮。舉起手中的酒杯，忘情地與和我一起分享一年中最后時光的朋友觥籌交錯，為別人，也為我自己；為以往的日子，也為來年的耕耘，祈福納祥。忽然地就覺得窗外的陽光很亮，照耀到我靈魂的每一個角落，因為，畢竟我的旅途沒有渾渾噩噩，沒有徘徊猶豫，而身后留下了一些深深淺淺的腳印，每一個腳窩都是一串難忘的音符。感謝上蒼，感恩生活，終于使得光陰沒有因為我的“怠惰”而蹉跎。

　　今夜，送你遠行，望你夸父一樣上路的背影，記憶的流水淙淙地漫過心底婷婷裊裊的云彩，每一片都是一首多情的歌謠。相伴2008，留給我們的太多太多，南國冰雪、汶川地震，奧運圣火，我民族的母親在“浴火”中涅槃奮飛。然而，對于我來說，珍藏在身后行囊的還是人與人之間的刻骨銘心的大愛，宛若春水的情誼。不說我們慷慨解囊，送給同胞的'心靈慰藉；不說我們這個黃色人種在登上奧運領(lǐng)獎臺的那一刻，仍然癡情地高歌“我們?nèi)f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也不去說，用我們新的血肉，筑起抗擊金融風暴的長城，最感蕩心靈的還是被藝術(shù)穿綴其起來的情感的珍珠。記得是在六月的一個早晨，打開電腦，忽然地發(fā)現(xiàn)上海一家出版社在《五月！中國震顫的詩》一書中收錄了我的作品《汶川！你不孤單》，然而，他們從網(wǎng)上下載的時候，卻不知我的地址，懷著一種期待的心情向遠在上海的耘池墨硯先生發(fā)了雞毛信。孰料不幾天，門衛(wèi)送來了來自浦江岸邊的包裹。捧讀新著，似乎看到她穿街走巷的身影，似乎聆聽到來自網(wǎng)絡(luò)之外的笑聲。我至今與墨硯沒有見過面，她去年來西安時，我去了延安。惟一回報的就是將自己那些粗糙的文字寄給她。然而，前些日子，竟然在網(wǎng)上讀到了她為我的作品撰寫的感言，其語之切切，其文之絢爛，讓我那個傍晚破例地沒有坐在電視機前消磨時光，而將自己如濤的心浪訴諸筆端：“收藏了一份來自浦江浪花的友誼，收藏了一雙能夠讀進靈魂的眼睛，收藏了一位詩人悠長的詠嘆�！笔堑�，人間最貴是情真，不能忘記，在我于病榻上咀嚼生命含量的日子里，那一雙雙鼓起我人生風帆的熱情的眼睛，那一簇簇撫慰我創(chuàng)傷的鮮花，那一個個來自網(wǎng)絡(luò)的熾熱的問候；不能忘記，遠在海南的菊香滿樓，把她的新著在第一時間，以快遞的方式飛到我的斗室；不能忘記，當我的詩歌《從春天起步》在博客上發(fā)出后，不曾謀面的朗誦家雨音以滿腔的熱情推薦給幾家電臺和網(wǎng)絡(luò)世界；不能忘記，與我一同走過四季的凹凸世界的幾位文友。而勿忘我與她年齡不大相稱的成熟在我面前呈現(xiàn)出一個嶄新的精神世界。因此，當一位遠方的朋友問我，2008年最大的收獲是什么時，我說，要說2008，我最幸福、最快慰的就是收獲了你們的友情。也許，在以往的日子里，我曾經(jīng)有過彷徨，有過憂郁，有過傷痛，然而，有了這一份沉甸甸的友情，我生命的每一分鐘就鋪滿春的葳蕤。

　　于是，我對著即將遠行的舊歲說，走好，我的難忘的2008。

　　我對著即將到來的新歲說，擁抱你，我的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