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探討遠去的信札散文

靜美：

　　本來這封信就夠了，但重讀你的信之后，覺得有必要專門就你的悲劇實驗和悲劇觀談一談我的見解，和你共同探討一下。

　　悲劇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撕毀給別人看。這就是說，足以稱之為悲劇的東西必須具備的前提之一，就是具有價值。而沒有價值的東西被撕毀則是喜劇了。而你要用你寶貴的一生作悲劇的嘗試，這本身應(yīng)該是有價值的。作為你自己來說，你所付出的代價是任何東西無可比擬的。而你在肯定自己的嘗試是悲劇的同時，卻否定了這種實驗的無價值。這里就出現(xiàn)了矛盾。有無價值是構(gòu)成悲劇的依據(jù)之一。如果你否定了自己用生命作嘗試的悲劇是沒有價值的，那又怎么理解你的悲劇觀呢？而且，既然沒有價值，那又何必用自己的生命進行試驗?zāi)兀靠上�，這種要進行悲劇實驗的意愿是強制性的，是在不得已的情境下產(chǎn)生和進行的。因而，它是沒有價值的，也不是悲劇的。這只是表明了你這作出將自己的一生作悲劇實驗的決定時，并沒有充分理解和肯定你的實驗是否有價值，是否將構(gòu)成悲劇。也就是說，你的悲劇信念并不是堅定的。這種信念只是因為生活的挫折，心靈的斷裂而一時之所至，它會隨著境遇的變遷而動搖，而自行消退。

　　從這里，你還必須注意這樣一個問題，即悲劇的另一構(gòu)成前提：悲劇是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個要求實際上不可能實現(xiàn)之間的矛盾。也就是說，你所意識到的悲劇內(nèi)容和要求，是不是反映了一種歷史的必然要求。這里所說的必然要求，一方面指符合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反映人民意愿，另一方面指一切具有真善美的意愿、要求、動機和向往。它包括社會的和個人的兩大類。這一些必然要求由于惡勢力的阻擾和破壞而遭到苦難和不幸，而且，悲劇主人公的不幸結(jié)局是在悲劇主人公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將遭受苦難，并無所畏懼的，心甘情愿承受的這樣一種歷史發(fā)展過程，即悲劇歷程。因此，悲劇就是有價值的、反映歷史必然要求的，而且是意識到的、由自己心甘情愿去承受的苦難和不幸。你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構(gòu)成悲劇，因而是有價值的。

　　還有一點是不能忽略的。對于悲劇主人公來說，他的苦難和不幸，并不是不公正的命運之使然。如果承認自己不幸的遭遇只是命運的地懲罰，那么，這也不能構(gòu)成悲劇。稱之為個人悲劇的一切，是因為個人善良的心靈，高尚的氣質(zhì)，美好的追求，獨特的性格在惡勢力的摧殘下遭受的毀滅。只有這樣，才具有崇高的美學(xué)意義。你既然肯定自己的一切是悲劇性的，卻否定他的價值。實質(zhì)上，這種悲劇觀念是悲觀主義的產(chǎn)物。因為你否定悲劇價值的實質(zhì)，就是否定你的人生信念。一切都感到幻滅，而最終否定一切。這就是產(chǎn)生你的悲劇觀念的基礎(chǔ)。你想，既然一切都失去了價值，悲劇實驗又怎么能進行下去呢？綜上所述，我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你的人生不是悲劇，就必然是喜劇，但最終是悲劇。理由：一、你完全可以象千千萬萬的人們一樣，在你的身份和地位這種特定的生活圈子里，無所企望、平平常常地接受你被限制的社會階層的一切待遇。別人是怎樣生活，你就怎樣生活。既不存非分的奢望，也丟棄了精神的追求。那么，你就遠離了痛苦，以一種喜劇的方式生活，得到喜劇結(jié)局。但是，你學(xué)不會別人的生活方式，你有你自己追求的生活方式。所以，這種喜劇不過是一種心酸的喜劇，實際的悲劇而已。二、使你的性格有一個充分的展示，以你的獨特的生活方式，置身于與你的生活環(huán)境鼎沸的矛盾狀況之中；而你的生活環(huán)境是你的意志不可改變的，現(xiàn)實的環(huán)境也改變不了你的意志。現(xiàn)實有現(xiàn)實無所不能的權(quán)力，你有你追求人生價值的自由。尖銳的矛盾不可避免。你還是你，一個不屈的精靈。為了喜劇，你必將放棄你的追求，這同樣是悲劇；為了追求，你將失去應(yīng)有的喜劇，這也是悲劇。然而，悲劇并不是可怕的東西，悲劇也不是悲慘的東西。我怎么要從理論上論證你的人生是悲劇呢？因為我和你探討的是作為美學(xué)意義上的悲劇，也就是具有人生偉大意義的悲劇。也就是說，我希望你的一生是有偉大意義的一生。這個意義的美學(xué)表現(xiàn)就是悲劇。但是，悲劇可不可以調(diào)解呢?古典悲劇理論家早有定論。我在這里不談及。我只是要說明一點的是，作為我們自己的悲劇調(diào)解，就是我們的事業(yè)。事業(yè)的成功與否我也不管。我們追求事業(yè)是為了增添我們悲劇的美學(xué)色彩。不管怎樣，悲劇是崇高的，也是偉大的。我們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那么，我們的一生也是崇高的，偉大的。

　　靜美同學(xué)，堅定信念，勇敢地去試驗，去追求，讓悲劇增添你人生更美的色彩吧！我，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將成為你的朋友，成為你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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