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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經(jīng)典散文(精選6篇)
無論是身處學(xué)校還是步入社會,大家經(jīng)常看到散文吧?散文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寫散文,多數(shù)時候都離不開事件。你知道怎么才能寫好散文嗎?以下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張愛玲經(jīng)典散文,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
張愛玲經(jīng)典散文 篇1
晚上十點鐘,我在燈下看書,離家不遠的軍營里的喇叭吹起了熟悉的調(diào)子。幾個簡單的音階,緩緩的上去又下來,在這鼎沸的大城市里難得有這樣的簡單的心。
我說:“又吹喇叭了。姑姑可聽見?”我姑姑說:“沒留心!
我怕聽每天晚上的喇叭,因為只有我一個人聽見。我說:“啊,又吹起來了!笨墒沁@一次不知為什么,聲音極低,絕細的一絲,幾次斷了又連上。這一次我也不問我姑姑聽得見聽不見了。我疑心根本沒有什么喇叭,只是我自己聽覺上的回憶罷了。于凄涼之外還感到恐懼。
可是這時候,外面有人響亮地吹起口哨,信手拾起了喇叭的`調(diào)子。我突然站起身,充滿喜悅與同情,奔到窗口去,但也并不想知道那是誰,是公寓樓上或是樓下的住客,還是街上過路的。
張愛玲經(jīng)典散文 篇2
我自己從來沒想到需要辯白,但最近一年來常常被人議論到,似乎被列為文化漢**之一,自己也弄得莫名其妙。我所寫的文章從來沒有涉及政治,也沒有拿過任何津貼。想想看我惟一的嫌疑要末就是所謂“大東亞文學(xué)者大會”第三屆曾經(jīng)叫我參加,報上登出的名單內(nèi)有我;雖然我寫了辭函去(那封信我還記得,因為很短,僅只是:“承聘為第三屆大東亞文學(xué)者大會代表,謹辭。張愛玲謹上!)報上仍舊沒有把名字去掉。
至于還有許多無稽的謾罵,甚而涉及我的私生活,可以辯駁之點本來非常多。而且即使有這種事實,也還牽涉不到我是否有漢**嫌疑的問題;何況私人的事本來用不著向大眾剖白,除了對自己家的家長之外仿佛我沒有解釋的義務(wù)。所以一直緘默著。同時我也實在不愿意耗費時間與精神去打筆墨官司,徒然攪亂心思,耽誤了正當?shù)墓ぷ。但一直這樣沉默著,始終沒有闡明我的地位,給社會上一個錯誤的.印象,我也覺得是對不起關(guān)心我的前途的人,所以在小說集重印的時候?qū)懥诉@樣一段作為序。反正只要讀者知道了就是了!秱髌妗防锩嫘率者M去的五篇,《留情》、《鴻鸞禧》、《紅玫瑰與白玫瑰》、《等》、《桂花蒸阿小悲秋》,初發(fā)表的時候有許多草率的地方,實在對讀者感到抱歉,這次付印之前大部分都經(jīng)過增刪。還有兩篇改也無從改起的,只好不要了。
我不會做詩的,去年冬天卻做了兩首,自己很喜歡,又怕人家看了說“不知所云”;原想解釋一下,寫到后來也成了一篇獨立的散文。現(xiàn)在我把這篇《中國的日夜》放在這里當作跋,雖然它也并不能夠代表這里許多故事的共同的背景,但作為一個傳奇未了的“余韻”,似乎還適當。
封面是請炎櫻設(shè)計的。借用了晚清的一張時裝仕女圖,畫著個女人幽幽地在那里弄骨牌,旁邊坐著奶媽,抱著孩子,仿佛是晚飯后家常的一幕。可是欄桿外,很突兀地,有個比例不對的人形,像鬼魂出現(xiàn)似的,那是現(xiàn)代人,非常好奇地孜孜往里窺視。如果這畫面有使人感到不安的地方,那也正是我希望造成的氣氛。
張愛玲經(jīng)典散文 篇3
前兩年看到一篇大陸小說《八千歲》,里面寫一個節(jié)儉的富翁,老是吃一種無油燒餅,叫做草爐餅。我這才恍然大悟,四五十年前的一個悶葫蘆終于打破了。
二次大戰(zhàn)上海淪陷后天天有小販叫賣:“馬……草爐餅!”吳語“買”“賣”同音“馬”,“炒”音“草”,所以先當是“炒爐餅”,再也沒想到有專燒茅草的火爐。賣餅的歌喉嘹亮,“馬”字拖得極長,下一個字拔高,末了“爐餅”二字清脆迸跳,然后突然噎住。是一個年輕健壯的聲音,與賣臭豆腐干的蒼老沙啞的喉嚨遙遙相對,都是好嗓子。賣餛飩的就一聲不出,只敲梆子。餛飩是消夜,晚上才有,臭豆腐干也要黃昏才出現(xiàn),白天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也許因為他的主顧不是沿街住戶,而是路過的人力車三輪車夫,拉塌車的,騎腳踏車送貨的,以及各種小販,白天最多?梢阅迷谑掷镒咧浴畋惝?shù)?便當。
戰(zhàn)時汽車稀少,車聲市聲比較安靜。在高樓上遙遙聽到這漫長的呼聲,我和姑姑都說過不止一次:“這炒爐餅不知道是什么樣子。”“現(xiàn)在好些人都吃!庇幸淮挝夜霉糜挠牡卣f,若有所思。
我也只“哦”了一聲。印象中似乎不像大餅油條是平民化食品,這是貧民化了。我姑姑大概也是這樣想。
有一天我們房客的女傭買了一塊,一角蛋糕似地擱在廚房桌上的花漆桌布上。一尺闊的大圓烙餅上切下來的,不過不是薄餅,有一寸多高,上面也許略灑了點芝麻。顯然不是炒年糕一樣在鍋里炒的,不會是“炒爐餅”。再也想不出是個什么字,除非是“燥”?其實“燥爐”根本不通,火爐還有不干燥的?《八千歲》里的草爐餅是貼在爐子上烤的。這么厚的大餅絕對無法“貼燒餅”!栋饲q》的背景似是共黨來之前的蘇北一帶。那里的草爐餅大概是原來的形式,較小而薄。江南的草爐餅疑是近代的新發(fā)展,因為太像中國本來沒有的大蛋糕。
戰(zhàn)后就絕跡了。似乎戰(zhàn)時的苦日子一過去,就沒人吃了。
我在街上碰見過一次,擦身而過,小販臂上挽著的籃子里蓋著布,掀開一角露出烙痕斑斑點點的大餅,餅面微黃,也許一疊有兩三只。白布洗成了勻凈的深灰色,看著有點惡心。匆匆一瞥,我只顧忙著看那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的食品,沒注意拎籃子的人,仿佛是個蒼黑瘦瘠中年以上的男子。我也沒想到與那年輕的歌聲太不相稱,還是太瘦了顯老。
上海五方雜處,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反而少見。叫賣吃食的倒都是純粹本地口音。有些土著出人意表地膚色全國最黑,至少在漢族內(nèi)。而且黑中泛灰,與一般的紫膛色不同,倒比較像南太平洋關(guān)島等小島(Micronesian)與澳洲原住民的炭灰皮色。我從前進的中學(xué),舍監(jiān)是青浦人——青浦的名稱與黃浦對立,想來都在黃浦江邊——生得黑里俏,女生背后給她取的綽號就叫阿灰。她這同鄉(xiāng)大概長年戶外工作,又更曬黑了。
沿街都是半舊水泥弄堂房子的背面,窗戶為了防賊,位置特高,窗外裝凸出的細瘦黑鐵柵。街邊的洋梧桐,淡褐色疤斑的筆直的白圓筒樹身映在人行道的細麻點水泥大方磚上,在耀眼的烈日下完全消失了。眼下遍地白茫茫曬褪了色,白紙上忽然來了這么個“墨半濃”的鬼影子,微駝的瘦長條子,似乎本來是圓臉,黑得看不清面目,乍見嚇人一跳。
就這么一只籃子,怎么夠賣,一天叫到晚?難道就做一籃子餅,小本生意小到這樣,真是袖珍本了。還是瘦弱得只拿得動一只籃子,賣完了再回去拿?那總是住得近。這里全是住宅區(qū),緊接著通衢大道,也沒有棚戶。其實地段好,而由他一個人獨占,想必也要走門路,警察方面塞點錢。不像是個鄉(xiāng)下人為了現(xiàn)在鄉(xiāng)下有日本兵與和平軍,無法存活才上城來,一天賣一籃子餅,聊勝于無的營生。
這些我都是此刻寫到這里才想起來的,當時只覺得有點駭然。也只那么一剎那,此后聽見“馬……草爐餅”的呼聲,還是單純地甜潤悅耳,完全忘了那黑瘦得異樣的人。至少就我而言,這是那時代的“上海之音”,周璇、姚莉的流行歌只是鄰家無線電的噪音,背景音樂,不是主題歌。我姑姑有一天終于買了一塊,下班回來往廚房桌上一撩,有點不耐煩地半惱半笑地咕嚕了一聲:“哪,炒爐餅!
報紙托著一角大餅,我笑著撕下一小塊吃了,干敷敷地吃不出什么來。也不知道我姑姑吃了沒有,還是給了房客的女傭了。
張愛玲經(jīng)典散文 篇4
家中有套《現(xiàn)代經(jīng)典作家詩文全編書系》,其中有本《張愛玲散文全編》,十幾年了,一直躺在書柜里,從未翻過。近日,想補充點散文素養(yǎng),所以,認真地拜讀了一番。
對張愛玲我是非常陌生的,因為小時候,物質(zhì)貧乏書也貧乏,除了教科書、小人書和毛選外,沒有什么課外書,讀高中時雖然進到了80年代,但對她那個年代的女作家,也就知道冰心、丁玲和蕭紅,根本沒聽說過她的名字。知道有張愛玲的存在,好像也就在這十幾年的事情,因為看了一篇報道,說上海的小資言必張愛玲;電影《色。戒》曾經(jīng)轟動一時,張曼玉穿的旗袍,也成了那年最風(fēng)靡的時裝,才知道了她是作者,不過,到現(xiàn)在為止,我也未看過該部電影;還在一些娛樂八卦里,片斷地了解了一些她的戀愛婚姻事,知道的僅此而已!
真正接觸張愛玲的作品,這還真是第一次。透過散文,初識張愛玲,欽佩之情油然而生,直讓我五體投地!
欽佩她的才華,不僅僅是因為她成名早,三歲能背唐詩宋詞,七歲寫了第一部小說,而且她還是一位學(xué)貫中西的人,不大喜歡音樂,但彈得一手好鋼琴;擅長畫畫,曾經(jīng)將女像速寫作為散文集的插畫;談到跳舞,可以從外國談到到中國,從古代談到近代,從原始談到文明,從交誼舞談到舞臺。徽撈鹱诮,上等人和下等人信教的共同觀念,讀書人和愚民的不同之點,道教的天堂、佛教的地獄、孔教的制裁以及天主教、基督教在中國的傳播和影響,均能深入淺出;她還是一位有造詣的`紅學(xué)家,對《紅樓夢》是情有獨鐘,研究頗深!
欽佩她的真實,不像其他知識分子那樣視金錢如糞土,她不回避對金錢的需要,也不回避對金錢的斤斤計較,更不回避金錢在人與人之間交往中的存在。她說起和好友莫夢逛街,吃食是AA制的,送莫回家的車錢應(yīng)該由莫來承擔(dān);談起和蘇青的關(guān)系“至于私交,如果說她同我不過是業(yè)務(wù)上的關(guān)系,她敷衍我,為了拉稿子,我敷衍她,為了要稿費,那也許是較近事實的,可是我總覺得,也不能說一點感情也沒有”,很是客觀而現(xiàn)實。坦承自己喜歡上海人,還不忘加上一句“我喜歡上海人喜歡我的書”,畢竟她是一位以文字為生的文人。
欽佩她的坦白,她不掩蓋自己的內(nèi)心,她承認自己缺少濟世的大胸懷,“將來的平安,來到的時候已經(jīng)不是我們的了,我們只能各人就近求得自己的平安”;雖然生活在炮火連天的時代,但是她的作品里沒有戰(zhàn)爭,也沒有革命,只是寫些男女之間的小事情,“我以為人在戀愛的時候,是比在戰(zhàn)爭或革命的時候更樸素,也更放恣的。和戀愛的放恣相比,戰(zhàn)爭是被驅(qū)使的,而革命則有時候多少有點強迫自己”;而自己不過是凡事先考慮自己的小女人而已:“人生的所有生趣全在那些不相干的事”。這些話語在左派當?shù)赖那闆r下,她肯定是不得志的,我想,這也是她當年選擇離開她深愛的上海,飄洋過海移居海外的原因之一吧。
欽佩她的女人味,不僅是琴棋書畫樣樣會的才女,亦是喜歡時裝逛街冰激凌的時尚達人,更欽佩她身為女人對女人深刻的認識,“完美的女人比完美的男人更完美,同時,一個壞女人比一個壞男人壞的更徹底”;還有她的這個觀點確實也是與眾不同,“以美好的身體取悅于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yè),也是極普遍的婦女職業(yè),為了謀生而結(jié)婚的女人全可以歸在這一項下。這也毋庸諱言——有美的身體,以身體悅?cè)耍挥忻赖乃枷,以思想悅(cè),其實也沒有多大分別”;對“女人一輩子講的是男人,念得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遠永遠”的現(xiàn)象,有時她又感到很悲愴!
欽佩她的經(jīng)典,在娓娓道來的字里行間,卻舉重若輕,有時,似乎不經(jīng)意地點出,皆成妙語。18歲時能有“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的感嘆,令人深思;關(guān)于個人與時代也有她專屬的比喻:“個人即使等得及,時代是倉促的”、“時代的車轟轟地往前開。我們坐在車上,經(jīng)過的也許不過是幾條熟悉的街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驚心動魄”;評價“上海人是傳統(tǒng)的中國人加上近代高壓生活的磨練。新舊文化種種畸形產(chǎn)物的交流,結(jié)果也許是不甚健康的,但是這里有一種奇異的智慧”,對照當今的社會,今日的國人不正是當年的上海人嗎?就更折服她對人性認識的精辟與獨到!
一本散文集就讓我如此傾倒,難怪她直到現(xiàn)在還擁有那么多的粉絲。
相見恨晚!
張愛玲經(jīng)典散文 篇5
雨,像銀灰色黏濕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wǎng),網(wǎng)住了整個秋的世界。天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纏滿著蛛絲網(wǎng)的屋頂。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云片,就像屋頂上剝落的白一粉。在這古舊的屋頂?shù)幕\罩下,一切都是異常的沉悶。園子里綠翳翳的石榴、桑樹、葡萄藤,都不過代表著過去盛夏的繁榮,現(xiàn)在已成了古羅馬的建筑的遺跡一樣,在蕭蕭的雨聲中瑟縮不寧,回憶著光榮的過去。草色已經(jīng)轉(zhuǎn)入憂郁的蒼黃,地下找不出一點新鮮的花朵;宿舍墻外一帶種的嬌嫩的洋水仙,垂了頭,含著滿眼的淚珠,在那里嘆息它們的薄命,才過了兩天的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這樣霉氣薰薰的雨天。只有墻角的桂花,枝頭已經(jīng)綴著幾個黃金一樣寶貴的嫩蕊,小心地隱藏在綠油油橢圓形的葉瓣下,透露出一點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雨靜悄悄地下著,只有一點細細的淅瀝瀝的聲音。桔紅色的房屋,像披著鮮艷的袈裟的老僧,垂頭合目,受著雨底洗禮。那潮濕的`紅磚,發(fā)出有刺激性的豬血的顏色和墻下綠油油的桂葉成為強烈的對照。灰色的癩蛤蟆,在濕爛發(fā)霉的泥地里跳躍著;在秋雨的沉悶的網(wǎng)底,只有它是唯一的充滿愉快的生氣的東西。它背上灰黃斑駁的花紋,跟沉悶的天空遙遙相應(yīng),造成和諧的色調(diào)。它噗通噗通地跳著,從草窠里,跳到泥里,濺出深綠的水花。
雨,像銀灰色黏濡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wǎng),網(wǎng)住了整個秋的世界。
張愛玲經(jīng)典散文 篇6
連夜抄寫了一萬多字,這在我是難得的事,因為太疲倦,上床反而睡不著。外面下著雨,已經(jīng)下了許多天,點點滴滴,歪歪斜斜,像我的抄不完的草稿,寫在時速消息油印的反面,黃色油印字跡透過紙背,不論我寫的是什么,快樂的,悲哀的,背后永遠有那黃陰陰的一行一行;藍墨水蓋這不住棗陰凄凄的新聞。"××秘書長答記者問:戶口米不致停止配給,外間所傳不確……"黃黯單調(diào)的一行一行……滴瀝滴瀝,搭啦搭啦,雨還在下,一陣密,一陣疏,一場空白。
霖雨的晚上,黏唧唧地,更覺得被窩的存在。翻個身,是更冷的被窩。外國式的被窩,把毯子底下托了被單,緊緊塞到褥子底下,是非常堅牢的布置,睡相再不好的人也蹬它不開?墒强帐幨幍,面積太大,不容易暖和;熱燥起來,又沒法子把腳伸出去。中國式的被窩,鋪在褥子上面,折成了筒子,恰恰套在身上,一會就熱了,輕便隨和,然而不大牢靠,一下子就踢開了。由此可以看出國民性的不同。日本被窩,不能說是"窩"。方方的一塊覆在身上,也不疊一疊,再厚些底下也是風(fēng)颼颼,被面上印著大來大去的鮮麗活潑的圖案,根本是一張畫,不過下面托了層棉胎。在這樣的空氣流通的棉被底下做的夢,夢里也不會耽於逸樂,或許夢見隆冬郊外的軍事訓(xùn)練。
中國人怕把嬌艷的絲質(zhì)被面弄臟了,四周用被單包過來,草草地縫幾針,被面不能下水,而被單隨時可以拆下來洗濯,是非常合科實際的打算。外國人的被單不訂在毯子上,每天鋪起床來比較麻煩,但他們洗被單的意思似乎比我們更為堅決明晰,而他們也的確比我們洗得勤些。被單不論中外,都是白色的居多,然而白布是最不羅曼諦克的東西,至多只能做到一個干凈,也還不過是病院的干凈,有一點慘戚。淡粉紅的就很安樂,淡藍看著是最奢侈的白,真正雪雪白,像美國廣告里用他們的肥皂粉洗出來的衣裳。中國人從前,只有小孩子與新嫁娘可以用粉紅的被單,其余都是白的。被的.一頭有時另外一條白布,叫做"被檔頭",可以常常洗,也是偷懶的辦法。日本仿佛也有一種"被檔頭",卻是黑絲絨的長條,頭上的油垢在上面擦來擦去,雖然耐臟,看著卻有點膩心。天鵝絨這樣?xùn)|西,因為不是日本固有的織物,他們雖然常常用,用得并不好。像冬天他們女人和服上加一條深紅絲絨的圍巾雖比絨線結(jié)的或是毛織品的圍巾稍許相稱些,仍舊不大好看。
想著也許可以用這作為材料寫篇文章,但是一想到文章,心里就急起來,聽見隱隱的兩聲雞叫,天快亮了,越急越睡不著。我最怕聽雞叫。"明日白露,光陰往來",那是夜。在黎明的雞啼里,卻是有去無來,有去無來,凄凄地,急急地,淡了下去,沒有影子黑影子至少還有點顏色。
雞叫的漸漸多起來,東一處,西一處,卻又好些,不那么虛無了。我想,如果把雞鳴畫出來,畫面上應(yīng)當有赭紅的天,畫幅很長很長,卷起來,一路打開,全是天,悠悠無盡。而在頭底下略有一點影影綽綽的城市或是墟落,雞聲從這里出來,藍色的一縷一縷,戰(zhàn)抖上升,一頓,一頓,方才停了?墒且欢ㄒ嗔酎c地方,給那深赭紅的天……多多留些地方……這樣,我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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