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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誕節(jié)的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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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誕節(jié)的周記
圣誕前一周,頗值一記。亦有博士從東方來,均為余之師弟,為查文獻、訪賢者而北上,聚餐談天,也給平靜的生活添加少許不一樣的氣息。
黃師弟,此前不曾相識,為碩士室友師弟。室友電話紹介之時,還曾有過短暫的猶豫:一方面,師門有紛爭,弟子或難相處;另一方面,短短數日,關系通常難以熱絡起來。事實上相處甚為融洽。周日我與另外的師弟、師妹小聚,而他遠赴北理訪友。周一,一同拜訪何先生。
按下門鈴,開門,先生已在門內相侯。先生已屆耄耋之年,頭發(fā)幾稀,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站在門邊,看得出腿仍有力,不需攙扶,走路亦無搖擺之態(tài)。入何先生臥室,房間甚為局促,一張窄窄的鐵床,一張書桌,幾個書架,排滿1980年代前出版的書籍。坐下來,稍事寒暄,先生問及我們二人的身份,大學、專業(yè)、導師以及家鄉(xiāng)。談到幾個人,如已轉往zd的某老師,何先生問及其離開fd的原因,應付過去。黃師弟的幾位師兄也曾拜訪過何先生,先生了無印象。先生說的時候,一臉歉意,“昨天吃的啥,別人問起也不記得,只是不覺得餓,說明是吃過了!眴柤拔已芯康姆较颍壬f,“歷史系也有位年輕人,做得不錯,你知道么?”答以不知,先生也忘了那個人的名字,翻開電話簿,找不到,臉上仍然掛著歉意。師弟問起先生翻譯《歷史的觀念》的翻譯動機,先生答以“無聊罷了。” 這樣的回答顯然出乎歷史研究者意料之外,在列文森夫人為趙元任先生做得訪談里卻處處可見,顯然,歷史的真實不該由歷史工作者設計出來。又談到先生的那本《上學記》,師弟問到是否還有寫《上班記》的計劃,答曰:“沒有。什么都不記得,能寫出什么?”先生數次提到馬克思活著的話,其著作也是要不斷修訂的,以及什么是真的馬克思主義者的方面。沒有展開,或因我們不經意間表現出不感興趣的神色所致。談到解放后歷次運動中的檢討,大家小心翼翼的懺悔與表白,如同今天的入黨申請書以及思想匯報,既要形式上深刻,又要內容上無物。這樣才能不至于把自己陷進去,成為別人攻擊的口實。先生說,許多人其實在模仿和抄襲的社論。可見當時人們在運動中并非完全沒有收獲,生存技能也是錘煉出來的。先生顯然很謹慎,平安也是智慧的結果。回到《上班記》的話題,不知怎的談到顧先生的日記,何先生說,“日記確實太重要了,雖然顧先生為此受了很多的苦。他的日記里記了我?guī)状危缃穹_來,我才知道當初發(fā)生了那些事,我也是親歷者,可完全不記得!焙蜗壬终劦浇鞯睦媳恚鞯纳倘嗽椴计淅霞液?吹较壬谳p揉自己的腰,意識到先生可能累了。希望先生休息,先生連稱無妨。最后,拿出六本書讓先生簽名。先生一一寫上某某同學,“兆武”字樣,日期,11年12月19日,每次均需確認,11年12月19日。先生的記憶力衰退確實嚴重。離開時,先生執(zhí)意送到門口,“thank you,welcome!绷钊烁袆。先生給人最大的觸動是爽朗的笑聲與綻開的笑容。
周二,發(fā)音樂會票,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
周三,辦公室樓道里擠滿領票的人群,與康老師盡力勸服同學離開。接待靜安先生后人,與其一起至圖書館科技史暨古文獻研究所訪劉老師,承劉老師盛情游覽圖書館,1919年1期圖書館建筑,書桌、書架、大理石穹門、地上的`玻璃板以及鐵書架、升降臺,90年后,依舊泰然,令人贊嘆。
周四,音樂會,忙、亂。得王先生贈浙江古籍版《人間詞話》手稿影印本,甚喜。
這幾日里,黃師弟早出晚歸,入社科院聽報告找老師,入北大、人大,訪書、訪友。計劃中還有意大利大使館一站,因尋訪對象外出而罷。故有一天時間,同逛萬圣書園,一起晚飯,喝茶長聊,時為周三晚也。周四中午請其午飯,下午返滬。每天晚上暢聊。師弟年輪尚清,思路清晰,積極進取,心態(tài)實多可取處。
本周,另有同門曹師弟來京尋訪文獻,其人治科舉相關問題。上周日聚餐,請其與另一師門鄭師妹烤魚,閑侃。飯后雕刻時光,繼續(xù)聊。旁聽居多。后,陪師弟師妹購物良久。
周五,下午二點半,與同事四五人同至徐先生住處,聊徐先生淵博學問之由來,一點鐘頗難盡興,其家世情形、徐老先生的情況均未及詳談。下午開音樂會總結會,一言未發(fā)。方兄等頗為認真,可敬。
晚上,與同事一起送徐先生夫婦回上海。打車至普吉樓,出西南門,至北大站,路中走的有些快,徐先生或許有累、急到罷。北大東門為安河橋過來第四站,故旅客尚少。與徐師母鄰座,聽她講在北京的這些日子,開始有些不自然,京滬的對比總容易造成這種情況吧。后談及徐先生編漢語大詞典的過程,徐師母可是文獻搜集方面的負責人,為大辭典的出版顯然貢獻不少。起初據說也有讀研的打算,因孩子降生而放棄。師母對自己不會家事的情況也毫不避諱,對兒子不想結婚也已過了煩惱階段。談及徐先生的家世,“以為他們是大戶人家,有很多錢,結果什么都沒有。不過徐先生脾氣還是蠻好的,有大戶人家的遺風!闭劦嚼^承徐森玉老先生事業(yè),在香港為國家搶救大量文物的大哥徐伯郊。短短半個小時,即便是與師母閑談,也有不少收獲。
周六,與曹師弟游胡適圖片及文物展,數日后,或與朋友重游此處。故無需贅述,可以一談的是胡適剪辮后的發(fā)型與相貌,未知可否稱為“小清新”?后,師弟請飯,破費不少。下午三聯購書四五種,陳先生書信集,馬悅然《另一種鄉(xiāng)愁》,余英時一本,另有《勵耘書屋問學記》一冊,本還有金岳霖英文著作全譯本一冊,惜不打折,棄之。后,與師弟、師妹喝咖啡。一周里兩喝咖啡,當戒。
周日,天氣晴好,八時起床,在辦公室枯坐,周記數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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